晨光尚未照進寂靜的院落,清冷的空氣彌漫著一絲寒意。蘇婉已蹲在門檻邊,手中的陶罐緩緩傾斜,幾滴透明的液體悄然落在李震粗糙的掌心。血痂被浸濕,邊緣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潰爛不堪的皮肉,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他沒有躲閃,隻是緊緊攥著那根帶血的木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根青筋都清晰可見,仿佛在訴說著他的堅韌。
“再這樣下去,你撐不到發芽期。”她聲音很輕,卻如同鐵釘楔進木頭一般,字字敲在李震的心頭。
李震低頭看著空鹽罐,罐底殘留的白色顆粒早已被刮得乾乾淨淨,仿佛在提醒著他們鹽的匱乏。他沉默不語,隻是將麻繩重新纏上手掌,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纏得那麼用力,似乎在給自己注入堅持下去的力量。
屋內,李瑤坐在桌前,借著微弱的光線翻著樹皮筆記,炭筆在粗糙的表麵劃出細微的聲響。她忽然停筆,抬頭說道:“原主記憶裡提過,西邊亂石崗地表泛白,像是鹽堿地。”她頓了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我沒見過鹽堿地,但她說那地方踩上去鞋底打滑,風一吹,地上像落了霜。”
李驍皺著眉頭,擔憂地說道:“荒山野嶺的,真會有鹽嗎?咱們連鐵鍋都缺,哪來的鹽礦啊。”
“不是礦。”李瑤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是地表析出的鹽霜,蒸發後留下的。我記下了坐標——西偏北三裡,亂石崗南坡。”她起身在土牆上畫了個簡圖,筆尖一頓,在旁邊寫下:“需驗證可溶性。”
李震盯著那行字,思索良久後緩緩點頭:“我去看看。”
蘇婉立刻上前,眼中滿是擔憂:“你這手……”
“正因為手傷著,才不能等。”他打斷她,語氣堅定,“李忠昨夜腿抽筋,李驍昨飯後頭暈,都是缺鹽的症狀。再拖三天,人就廢了。”
李驍不再爭辯,轉身去取布袋和短鏟,心中暗暗為這次行動做好準備。李瑤將筆記塞進懷裡,也站起身,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你留下。”李震看著她,語氣不容置疑。
“我記數據。”她語氣平靜,眼神中卻有著一股倔強,“而且,我知道怎麼看鹽是否可溶。”
李震看了她一眼,最終沒再阻攔。
三人出發時,天剛透亮,淡淡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李震仍拄著那根木棍,每走一步,掌心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緊咬著牙關,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但腳步卻從未停下。亂石崗在西坡延伸的山脊儘頭,遍地都是碎石,枯藤纏繞其間,仿佛一張巨大的網,腳下稍有不慎便會打滑。李驍走在前頭,用短鏟奮力撥開荊棘,每一下都充滿了力量;李瑤緊隨其後,目光敏銳地掃過每一寸地表,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中途,李忠腳下一滑,膝蓋重重地磕在尖石上,擦破皮肉,滲出血絲。他咬牙撐起身子,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李瑤立刻從布袋裡取出一塊乾淨布條,遞過去,關切地說道:“先包一下吧。”
“不用包。”李忠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毅,“這點傷,比不上餓得心慌。”
李震蹲下,抓起一把地表白霜,湊近鼻尖仔細嗅了嗅。氣味微苦帶澀,夾雜著土腥與硝石的氣息。他撚了撚,顆粒細碎,遇唾液微溶。
“是硝鹽混合物。”他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能用。”
李驍用布裹住手掌,開始刮取表層鹽土,裝入麻袋。動作一起,碎石簌簌滾落坡下,仿佛在為他們的收獲歡呼。
“這能吃嗎?”他一邊刮著鹽土,一邊問道。
“能。”李震點頭,“但得煮過,去毒提純。”
李瑤蹲下,取少量鹽土放入小陶瓶,加水搖晃。片刻後,雜質沉澱,上層水略顯渾濁。“可溶性確認。”她低聲記錄,“初步判定含鈉、鉀、硝酸鹽,需進一步分離。”
李震沒再說話,繼續刮取鹽土,心中盤算著回去後的提純方法。指尖無意觸到一塊半埋的石碑殘角,表麵刻痕模糊,卻與祖宅石板紋路似有呼應。他皺眉,一腳將石角踢入坑中,用鹽土掩埋,仿佛在掩埋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日頭漸高,熾熱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汗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麻袋漸漸變沉,返程的路上,李忠腿傷加劇,步履踉蹌。李驍將木棍交給他拄著,自己背起李忠,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李震扛起鹽袋,每走一步,肩頭下沉,掌心傷口再度崩裂,血滲進麻布,染成深褐,但他的步伐依然堅定。
“這不隻是調味。”他喘著氣,聲音低啞,“是命。沒鹽,人沒勁,地沒人種,我們熬不過冬天。”
李驍沒回頭,隻應了一聲:“明白。”
李瑤走在最後,目光掃過沿途地形。她記下坡度、風向、植被稀疏區,腦中已開始推演采集效率與運輸路線。走到院門口時,蘇婉已候在那兒,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鹽袋上,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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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她急切地問道。
“一袋半。”李震放下麻袋,肩頭壓出的紅痕久久不散,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訴說著這一路的艱辛。
蘇婉蹲下,伸手探了探鹽土濕度,又撚起一點放在舌尖。她沒吐出來,隻輕輕點頭:“能用。”
她站起身,手伸進急救包,摸出一隻蒸餾瓶殘件,無意識地摩挲著瓶口裂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思索。片刻後,她低聲道:“明天,得試試怎麼提純。”
李震看了她一眼,沒問,隻道:“先吃飯。”
飯是野菜粥,加了昨夜剩下的野豬肉碎。李忠捧碗的手還在抖,可喝下兩口後,臉色稍緩,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李瑤吃飯時仍在記筆記,炭筆在樹皮上沙沙作響,仿佛在記錄著他們生存的每一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