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捧著那半塊刻有“丙三”的簽牌殘片跪在廳前,李震的目光落在沙盤上工坊的位置,黑石尚未移開。他抬手,聲音不高:“提黑風寨主。”
李毅應聲而起,轉身便走。腳步未遠,李瑤已追至廊下,手裡攥著一本薄冊。“父親,流民入堡登記冊我已查過,三日前放糧,共收流民四百七十三人,其中三十八人身份存疑,皆由東區修具坊引路入堡。”她頓了頓,“那三名醫館‘患者’,登記名姓皆為偽造。”
李毅腳步未停,隻道:“我去刑房等您。”
地牢入口在主宅西北角,一道鐵門嵌於石壁,門環冷硬。李毅推門而入,火把在壁槽中跳動,映出囚室鐵欄後的身影。黑風寨主被鐵鏈鎖在石柱上,左肩刀傷未愈,臉色灰敗,卻仍抬眼冷笑。
“李家主好手段。”他嗓音沙啞,“穀口一戰,算得滴水不漏。可你抓我,問不出什麼。”
李毅不語,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長三寸,針尾雕有細紋。他走近,在寨主腕間一拂,指尖壓住太淵穴。寨主瞳孔微縮,卻未出聲。
“我不殺你。”李毅聲音低沉,“但你能撐多久,由不得你。”
銀針緩緩刺入。
寨主身體一僵,喉間滾出一聲悶哼。痛感自手腕蔓延至心口,如鐵線穿筋,卻不致命。他咬牙,額上青筋暴起,卻始終未喊。
“平西王給了你什麼?”李毅問。
寨主冷笑:“我隻知劫糧有賞,不知背後是誰。”
李毅再壓針尾,力道微增。寨主呼吸一滯,冷汗順著鬢角滑下。
“朱砂紋。”李毅換了個詞,“醫館三人,袖口有朱砂,遇汗顯形。那是誰的標記?”
寨主眼神微動,隨即閉目:“我不知道。”
李毅抽出銀針,又刺入另一側太淵穴,雙針並行。寨主猛然弓身,鐵鏈嘩啦作響,終於開口:“是……是‘赤影衛’的記號。平西王親信才用。”
“你為何聽命於他?”
“他許我寨子歸編,免死罪,分三成糧草。”寨主喘息,“我劫的是你們放給流民的糧,不是你們倉裡的。”
李毅眼神一凝。
他收針,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攤在寨主眼前。紙上是三行筆跡,皆為短令:“辰時入堡”“查藥房”“三日後複診”。筆鋒淩厲,起筆頓挫分明。
“認得嗎?”
寨主掃了一眼,臉色微變:“這是……我簽的。”
“你簽的劫令。”李毅道,“醫館三人,是你派去的探子。他們袖口的朱砂,是你給的標記。”
寨主沉默。
李毅收起紙,轉身走出囚室。門外,李瑤已在等候,手中拿著另一份筆跡對照冊。
“對上了。”她低聲,“三名‘患者’在登記冊上的簽名,與寨主供詞中的劫令筆跡,九處特征吻合。尤其是‘辰’字末筆上挑的角度,幾乎一致。”
李毅點頭:“他招了。平西王縱匪劫糧,既耗我們糧草,又動搖民心。等我們因防匪而聚鐵擴軍,再以‘私造禁器’之名發難,借朝廷之刀鏟除我們。”
李瑤握緊了冊子:“一石二鳥。”
李毅未答,隻道:“走,見家主。”
主廳內,李震已將鹽場密信攤在案上。信紙邊角與賬冊同批,火漆印為狼首紋,偽造得幾可亂真。他手指輕撫信紙,目光卻落在李瑤手中的登記冊上。
“流民放糧,是我們安民之舉。”他緩緩道,“平西王卻讓它成了陷阱。他放任黑風寨劫掠,讓百姓以為我們守不住糧,再借這密信,說我們因防匪而私聚鐵器,圖謀不軌。”
李瑤接道:“他要的不是我們真造不造火器,而是讓我們陷入‘不得不造’的境地。一旦我們動鐵,他就有借口發兵。”
李震點頭:“所以他一邊逼我們用鐵,一邊準備用鐵做罪證。真正的目的,是逼我們暴露,逼我們動手,然後——名正言順地剿滅。”
廳內一時寂靜。
李毅道:“寨主還說,平西王在寧遠堡內有暗樁,代號‘丙’字係列,共分十支。‘丙三’是其中之一,負責傳遞工坊與糧道情報。”
李震目光一沉:“簽牌殘片上的‘丙三’,就是內應。”
李瑤立刻道:“東區修具坊的簽牌由三套製式管理,主庫、副庫、備用各一。若‘丙三’能偽造簽牌,說明他接觸過其中一套,極可能是保管人之一。”
李毅接話:“值事老周今晨未到崗,稱病。他掌管副庫簽牌。”
李震未動,隻道:“查他住處,不動聲色。若他是‘丙三’,背後還有‘丙一’‘丙二’,不能打草驚蛇。”
李瑤點頭記下。
李毅又道:“朱砂紋標記的暗樁,不止三人。寨主供出,平西王在三州共設‘赤影衛’七十二人,寧遠堡內至少有五人。他們以朱砂粉滲入袖口織物,遇汗顯形,彼此識彆。”
李震緩緩起身,走到沙盤前。他拿起一枚紅石,輕輕放在醫館位置,又取一枚黑石,置於工坊旁。
“醫館三人是探子,簽牌‘丙三’是內應,黑風寨是打手,平西王是幕後。”他聲音低沉,“他布的是一張網,一張讓我們動則得咎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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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問:“那我們如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