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將那封滲出新字的密信封入特製油紙匣,交予文諜速送工坊封存。她走出情報司時,天光已透,寧遠堡內炊煙初起,校場方向傳來整齊踏步聲。昨夜突襲所得的震地雷殘殼已被工坊拆解測繪,圖紙正送往李驍手中。
半個時辰後,主院議事堂內,李瑤將北嶺之戰的全程記錄攤開於長案。沙盤上,敵駝隊路徑、我軍分組、爆破點位、俘虜動向一一標注,連風向與火藥煙散方向都以細線標出。她未多言,隻將一份傷亡對比表推至眾人麵前:守舊戰法預估傷亡三十七人,實際新戰術執行下僅傷八人,無陣亡。
李驍立於沙盤側,甲胄未卸,目光掃過在座各營百夫長。“昨夜一戰,不是靠我一人衝殺。”他指向東倉破牆處,“是震地雷破防、三組輪射壓製、騎兵穿插斬首,三環咬合,才得以速勝。若按舊法強攻,此刻你們中已有死傷。”
一名老卒出身的百夫長皺眉:“將軍,火器終究有限,若無雷,陣型如何維持?我部弟兄練了半月三段擊,裝填慢,旗號亂,臨陣怕是要亂。”
“正因火器有限,才更要練。”李瑤接話,“三段擊本不依賴火器,而是節奏。刀盾、長矛、弓手,亦可分段輪進。昨夜戰報已錄下每一階段耗時——破牆七息,壓製十二息,清場十九息。若用舊法強衝,至少多耗半柱香。半柱香,夠敵軍點燃文書、召來援兵。”
她取出一卷新製簡冊,封頁印有“寧遠堡戰術白皮書”七字。“此冊分三部分:標準陣型圖解、旗號指揮手冊、裝填流程分解。每營今日領一冊,三日內,百夫長須帶本部操演至少三輪,由李毅帶隊巡查。”
李驍點頭:“不合格者,暫免帶兵權。下一輪輪訓,抽調各營精銳,校場集中操練。”
堂內一時寂靜。一名曾隨李驍征戰的老將低聲問:“將軍,這般細拆戰法,是否太過刻板?戰場瞬息萬變,豈能如匠人按圖施工?”
李驍未答,李瑤卻已調出一麵銅鏡般的機關器物。鏡麵微光流轉,顯出北嶺之戰的影像——這是“天機分支”以殘餘推演之力回溯的戰場實錄。畫麵中,三組士兵交替上前,裝填、舉器、射擊,動作如鐘表齒輪般咬合。鏡頭拉遠,敵軍在煙塵中慌亂四散,我軍陣型始終未亂。
“變,是為不死。”李瑤按下機關,影像定格,“守舊,即是自亡。此戰若用舊陣,破牆後必爭先湧入,擠作一團,敵隻需一箭火矢,便可焚儘。而今三段輪擊,前排退、後排進,節奏不亂,傷亡自降。”
李驍起身,甲葉輕響:“我已向父親請命,設‘軍事講武堂’,專授此等戰法。首訓百夫長,再訓什長,逐級下傳。不識旗號者,不配帶兵;不懂輪擊者,不得臨陣。”
消息傳下,校場即日改設輪訓場。原士族書院被騰出,正堂掛起巨幅戰術圖,標注“三段擊標準流程”與“炮兵協同七步法”。李驍立於高台,身後立著李毅,腰間佩刀未出鞘,卻目光如刃。
首日開講,百夫長列隊而立。李驍不開口先發冊,每人一本白皮書,另附一張戰術簡圖,上標“寧遠堡標準作戰流程”。
“你們手中這冊,不是軍令,是活命之法。”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昨夜若無三段擊,東倉破後,你們中有人已死。若無旗號協同,騎兵不會準時穿插,信使早已逃出。這不是我李驍的戰法,是寧遠堡新軍的鐵律。”
一名百夫長翻看簡圖,皺眉:“將軍,此法需旗號、需訓練、需器械配合,我部偏遠屯營,旗手不足,火器僅兩具,如何施行?”
“那就先練節奏。”李驍走下高台,取過一杆長矛,“無火器,可用矛擊地為號。第一段進,擊地一次;第二段進,擊地兩次。旗號可簡化,但輪替不可斷。節奏在,陣型就在。”
他親自示範,三名士兵依令上前,以矛擊地為節,交替進退。動作雖生澀,卻已有雛形。李驍點頭:“練到不看旗、不聽令,也能依節奏行動,才算入門。”
李毅立於隊側,冷眼巡視。一名百夫長稍有懈怠,他當即上前,抽出其腰間短刀,擲於地:“刀都握不穩,談何帶兵?重練。”
三日之內,各營輪訓陸續展開。李瑤每日彙總操演數據,發現山地營三段擊完成率僅四成,主因是地形起伏導致旗號遮蔽。她立即調用“信息整合”技能,將曆次山地演練影像導入係統,生成“旗號可視閾值熱力圖”,標出各坡段信號盲區。
次日,她親赴山地營校場,帶來新製三色旗——紅、黃、白,分彆代表“進”“停”“退”,輔以長短揮動組合,可在視線受阻時通過節奏傳遞指令。她命文諜現場演示,三名旗手分立三峰,以旗語傳遞“敵現東南,輪擊準備”,山下士兵依令調整陣型,誤差不足十步。
“地形變,法亦變。”她在營帳中對百夫長們道,“白皮書是基準,不是鐵律。允許微調,但核心——輪替、協同、節奏——不可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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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至主院,李震翻閱最新操演簡報,見山地營合格率躍升至七成六,微微頷首。他召來李驍:“你昨日說不願久執教鞭,怕誤了前線?”
李驍抱拳:“北境未靖,兒願在陣前。”
“可昨夜一戰,已非你一人之功。”李震放下簡報,“震地雷出自工坊,情報出自瑤兒,戰術協同出自全軍。你若隻知衝殺,寧遠堡再多十個李驍,也守不住。”
李驍沉默。
“新軍之強,不在猛將,而在體係。”李震起身,指向沙盤,“講武堂不是耽誤你,是讓你把命脈紮進全軍。你教出的百夫長,帶出的什長,才是未來橫掃六合的根基。”
李驍低頭,再抬頭時,眼中鋒芒未減,卻多了幾分沉定。“兒明白了。明日起,每日申時,講武堂授課不停。”
講武堂正式定名“寧遠講武院”,院址設於原士族書院正堂,門外立碑,刻“變則通,守則亡”六字。首批百夫長結業之日,李驍親自主持考核。每人需在沙盤推演中完成三段擊布陣、旗號傳遞、突發應變三關,李毅持戒尺監考,錯一令,罰一尺。
最後一關,模擬火器啞火。一名百夫長果斷下令:“第一段退,第二段矛進,第三段弓壓!”動作流暢,節奏不亂。李驍點頭:“過。”
考核畢,李驍立於高台,百夫長列隊台下。他手中不再持矛,而是舉起一本白皮書。
“今日所授,非秘傳,非私技。”他聲音沉穩,“是每個士兵活下去的權利。你們帶回去的,不隻是戰法,是寧遠堡新軍的脊梁。”
台下無人言語,隻有一百雙手同時舉起,掌中白皮書迎風微揚。
李瑤在院外靜觀片刻,轉身步入工坊。她取出昨夜封存的密信匣,準備啟動最後一點天機推演之力,還原模糊字跡。匣蓋開啟時,銅令殘片在燈下泛出冷光,裂痕如蛛網蔓延。
她正欲施術,忽聞外頭急步聲至。文諜少年奔入,手中握著一份新報:“講武院第三輪操演,平原營與山地營對抗,山地營以旗語誤導,誘敵深入,再以三段擊反製,大勝!”
李瑤點頭,將密信匣暫置案角。她提起筆,在《戰術白皮書》修訂頁寫下第一條補充:“旗號可偽,節奏為真。敵變,我亦變,唯輪替之律,不可破。”
筆尖頓住,墨滴墜落,在“破”字邊緣暈開一小團。她未察覺,已提筆寫下第二條:“講武院每月一考,不合格者,降職再訓。”
工坊外,講武院操場上,新一批百夫長正列隊入場。李驍站在高台,李毅立於側後,手中戒尺輕點掌心。
“今日練什麼?”一名百夫長問。
“炮兵協同。”李驍下令,“第一組,裝填;第二組,瞄準;第三組,待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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