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指尖在密信邊緣劃過,紙麵微顫。她沒抬頭,隻將信遞向李震案前:“京中三日前,禦前會議開了兩個時辰。曹瑾諫言削權,皇帝摔了玉圭。”
李震正翻看北境糧道調度圖,聞言停手。炭筆懸在紙上,墨點緩緩暈開。
“然後?”
“然後他親自擬了詔書。”李瑤聲音平穩,“封你為豫州王,世襲罔替,賜九錫。”
廳內一時靜。趙德站在門側,袖中手指微微一抖。
李震放下筆,起身走到窗邊。外頭風緊,旗杆上的豫州旗獵獵作響,旗麵已磨出幾道細痕。他盯著那道裂口看了片刻,轉身:“你信嗎?”
“我不信朝廷。”李瑤道,“但我信情報。三路密探同報,內容一致。國運空間‘信息整合’已交叉驗證,誤差率低於百分之二。”
李毅從側廊進來,黑袍未換,腰牌輕響。他單手遞上一枚銅印:“使者明日抵城,印信火漆完好,無篡改痕跡。沿途驛站記錄清晰,未見兵馬調動。”
李震接過銅印,拇指擦過印鈕。冰涼的金屬上刻著龍紋,細節精密,非民間能仿。
“曹瑾呢?”
“昨夜被奪了內廷監印權。”李瑤翻開名冊,“皇帝下令,今後詔書不必經他手謄錄。三名與他交厚的宦官,今晨已被調往皇陵守陵。”
李震沉默片刻,走到沙盤前。豫州地形被黃沙堆成,幾處要點插著小旗。他伸手,將代表京畿的紅旗輕輕推倒。
“他怕了。”他說。
趙德終於開口:“不是怕您起兵,是怕您不救。”
李震回頭。
“楚南蝗災已蔓延六州,流民過境三日。洛陽糧倉空了七成,禁軍上月欠餉。昨夜有士卒在東市搶米,被當場斬首兩人。”趙德聲音低沉,“皇帝不是悔悟,是走投無路。”
李震盯著沙盤,忽然笑了下。不是高興,是明白了。
“他終於看懂了——我不是要他的江山,我是給他續命的人。”
李瑤點頭:“民心、軍政、糧產、器械,四條線全在您手裡。他若再逼,您隻需一封告天下書,說朝廷阻您放糧,豫州百姓立刻就會北上請命。三千錦衣衛不動,光是百姓的腳步,就能踏平函穀關。”
李震沒接話。他轉身走向內室,腳步沉穩。李毅緊隨其後。
密室門閉,石栓落定。識海中,國運空間界麵浮現。他調出“曆史修正值”麵板:剩餘一百。不多,但夠用。
他點開“天機推演”子項,輸入關鍵詞:雍靈帝,封王詔書,真實意圖。
精神值瞬間扣除三十。畫麵閃動,數條因果鏈浮現——
第一條:皇帝真心悔悟,欲借李氏穩局,結果:三年內豫州擴權,但中央反撲,新政停滯。
第二條:詔書為緩兵之計,意在誘李震入京,結果:李震拒詔,朝廷發兵,豫州孤立,百姓遭殃。
第三條:皇帝已無選擇,封王是唯一活路,結果:李氏名正言順,民心軍力雙收,十年內格局重塑。
李震閉眼,刪去前兩條。隻剩最後一條,光點穩定。
他睜開眼,對李毅說:“準備接旨。”
李毅一怔:“您信了?”
“不是信他。”李震走出密室,“是信我們自己。他封不封,我們都已立於不敗。這一紙王爵,不過是遲來的承認。”
次日辰時,府門前石階已掃淨。李震率全家立於階下,衣冠齊整。蘇婉穿了素色長裙,發間無飾。李驍甲胄未著,隻披深衣。李瑤手持禮冊,站於側後。
城中百姓不知何時已聚在街口。有人提燈,有人捧米,有人默默跪下。沒人喧嘩,但那股靜默的熱流,順著風湧向府門。
使者乘馬車而來,黃綢蓋頂,旗角繡“禮”字。車停,中年宦官捧詔下地,麵無表情。
李震跪地,雙手舉過頭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豫州侯李震,德被一方,功在社稷,今晉封為豫州王,世襲罔替,賜九錫之禮,永鎮東南,護國安民。欽此。”
紙落掌心,沉如鐵。
李震叩首,起身。使者上前扶他,低聲:“陛下說,王爵非賞,是還。”
他沒答話,隻將詔書交予趙德。趙德雙手接過,指尖微顫。
李瑤上前一步,驗過火漆與印文,點頭。
“接旨禮成。”她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