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的手還按在李震後背,指尖壓著衣料,沒有鬆開。巷口那道刻痕在月光下斜著,三橫一豎,深得不像隨手劃的。他沒說話,隻把頭偏了半寸,耳朵對準風來的方向。
李震也沒動。他知道這手勢的意思——不是警示,是確認。有人看過他們,而且留下了記號,等著被發現。
“改道。”李毅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比風還低,“西街有暗井,能繞到驛館後牆。”
李震點頭,腳步一轉,貼著巷子左側走。兩人不再並行,拉開三步距離,一個在明影,一個在暗處。李毅的手從背後收回,袖口一抖,三枚鐵蒺藜已滑進掌心。
西街窄,兩邊是廢棄的貨棧,門板塌了半邊。他們穿過一處堆滿爛木的空地,腳下踩斷的樹枝沒發出聲——李毅提前掃過一遍。走到井口時,他蹲下掀開石蓋,下麵黑得不見底。他摸出一根短繩,垂下去量了深度,然後打了個手語:兩人同下,我先。
李震沒反對。他站在井邊,聽著李毅落到底部的輕響,才抓著繩子往下。井壁濕滑,但他沒打滑。到底後,李毅立刻靠牆,手按在腰間的短刃上,等他站穩,才往前帶路。
地道不高,得彎腰走。李毅在前,腳步幾乎不碰地,像貼著地麵滑。李震跟在後麵,右手一直按在胸口——那裡貼身藏著一張圖紙,是他從密室帶出的三段連發弩改良圖。他沒交給任何人。
半柱香後,地道儘頭出現一道鐵柵。李毅伸手推了推,紋絲不動。他沒急,從腰間解下一小截銅管,插進鎖眼,輕輕一擰。哢。柵欄無聲滑開。
外麵是驛館後院的柴房。李毅先探身出去,左右掃了一圈,打出安全手勢。李震出來後,順手將柵欄複位,銅管收回袖中。
柴房門虛掩,他們剛要推門,李毅忽然抬手。他耳朵動了動,然後蹲下,指尖抹了抹地麵——有細沙,新留的,還沒被夜露打濕。
他抬頭,眼神冷了。
李震懂他的意思:有人進來過。
兩人不再走正路,貼著牆根繞到前院。李驍已經在主屋外守著了,靠在廊柱上,手裡拎著刀,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可李毅一靠近,他就睜開了眼。
“你來得比預計早。”李驍低聲說。
“路上被人盯了。”李毅回,“後院有腳印,新沙。”
李驍眼神一緊:“我兩個時辰前巡過一遍,沒發現異常。”
“對方會清痕。”李毅說,“專業手法。”
三人沒進屋,站在廊下低聲商議。李震下令:全館封鎖,熄燈閉戶,隻留兩盞燈籠在前廳,做誘餌。李驍立刻去調人,李毅則帶兩名暗部死士,從屋頂開始排查。
三更天,風停了。
前廳那兩盞燈籠晃了晃,忽然滅了一盞。沒人去點。
屋頂上,李毅伏在瓦脊,手指貼著瓦片。他能感覺到輕微的震動——有人在移動,很輕,但頻率不對。不是巡夜的步子。
他打了個手勢,兩名死士立刻分向東西兩側包抄。
震動來自西廂。李毅滑下屋脊,踩著簷角無聲落地。他貼牆靠近窗邊,耳朵貼上去。
裡麵沒聲。
他抽出短刃,輕輕挑開窗閂,推開一條縫。
黑影動了。
不是從屋裡,是從窗外的樹上。一道人影從高處撲下,袖中寒光一閃,直刺窗內——那是空的。李毅早讓人撤了床鋪。
刺客落空,卻不慌,借勢一滾,反手又是一匕,直削李毅咽喉。
李毅偏頭,匕首擦頸而過,劃開一道血線。他不退反進,短刃橫切,逼得對方收手。兩人在窗下交手三招,快得看不清動作。
李毅認出來了——這人身法不走正路,每一步都踩在死角,像是專門練過反偵緝。而且袖中匕首細長,帶倒鉤,一看就是淬過毒的。
他不再纏鬥,猛地後撤一步,右手一揚。袖箭破空,直取對方右腿。
刺客反應極快,側身想避,但箭速太快,還是釘進了腓骨。他悶哼一聲,卻沒倒,反手甩出三枚飛針,逼退李毅,然後躍上牆頭。
李毅追上去時,人已翻過外牆。
他沒猶豫,直接跳下去追。落地時腳下一滑,踩到一灘濕泥——是血,剛留的。他順著血跡往前,追進一條死巷。
刺客靠牆坐著,頭低著,手捂著腿。李毅走近,刀尖指著他咽喉。
那人忽然抬頭,嘴角溢黑血,手裡捏著半截斷管,管口還沾著唾液。
毒發了。
李毅蹲下,伸手去搜。腰間有一塊銅牌,正麵刻“東廠”二字,字體方正,但邊緣有細微磨損,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背麵沒有編號,隻有一道暗槽,可能是用來藏密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