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勒馬停在北門驛道口,風卷起披風一角。他抬手,三百精銳列陣止步,無一人出聲。前方官道兩側積雪未融,鐵器車轍清晰可見。他從護腕抽出密令,再次確認上麵兩行字:“盯住北門驛道進出人員,記錄所有攜帶鐵器者。”
他將密令撕碎,任風吹散。隨即翻身下馬,走到隊列前。“從今日起,你們不是巡邊軍,是李氏之眼。”他聲音不高,卻傳入每人耳中,“凡經此道,人帶何物,車裝何貨,馬馱何器,記下,不問,不攔。”
一名校尉低聲問:“若有人帶鐵器往北?”
“記下名字,查清去向。”李驍盯著他,“但不動手。我們等的不是人,是網。”
隊伍悄然分作三組,隱入驛道兩側廢棄崗哨。李驍登上最高處了望台,取出炭筆,在羊皮紙上勾畫過往車輛路線。不到半日,已有七輛貨車登記在冊,其中四輛載有鐵錠或鐵條,目的地皆標注為“幽州舊坊”。他勾出其中兩輛,命暗衛尾隨,其餘留檔待查。
與此同時,李瑤立於驛館密室,麵前攤開三份密報。一份來自北門,一份來自幽州線,最後一份是李毅昨夜傳回的暗語:“牆中紙未燼,字跡可辨。”
她提筆將三份情報並列對照,指尖停在“幽州舊坊”四字上。片刻後,她喚來傳訊兵:“放風出去——李驍攜火炮圖樣已抵幽州,軍工坊三日內動工。”
傳訊兵領命而去。她又取出一枚銅符,輕輕壓在案上。這是“天機分支”的聯絡信物,隻在重大情報釋放時啟用。她知道,這一句話放出去,北方七州的耳朵都會豎起來。
當夜,李毅潛入王晏府邸後園。上次行動後,府邸守衛並未鬆懈,反而在假山密道口增設了鐵柵。他繞至西側枯井,以機關圖譜測算土層厚度,確認下方有空腔。取出短刃,沿井壁磚縫撬動,一塊,兩塊,第三塊磚鬆動時,他聽到下方傳來輕微摩擦聲。
他停手,靜聽。三息後,繼續推進。磚牆脫落,露出半尺寬的夾層。他伸手探入,摸出一卷油布。展開,是一封未燒儘的信。
墨跡有些暈染,但仍可辨認:
“……事成之後,崔氏許你幽州副將之位,黃金五百兩即刻到賬。糧道一斷,李氏必退,朝廷自會清算。”
落款無名,僅蓋一枚暗紋印。
李毅將信收入懷中,原路退出。回程途中,他在街角藥鋪留下一枚銅錢,壓住半張廢紙。這是與趙德約定的傳遞方式。
次日清晨,趙德出現在都察院值房。他翻閱幾份尋常公文,忽而抽出一份“邊情急報”,皺眉細看。片刻後,他合上卷宗,踱步至中立派禦史孫大人案前,狀似無意道:“昨夜聽聞,王晏舊部竟與邊將勾連,欲截糧道?”
孫大人一驚:“此話當真?”
“坊間已有傳言。”趙德搖頭,“若屬實,可是通敵大罪。”
消息當日午後便傳入士族聚居的南巷。崔府書房內,家主崔元甫捏著茶盞,指節發白。他昨夜剛收到族中密信,稱“計劃有變,暫緩聯絡”,如今朝中竟已風起。
他召來心腹幕僚:“查,是誰走漏風聲?”
幕僚低聲道:“恐怕……不止風聲。有人看見趙德與李氏幕僚密談。”
崔元甫猛地站起:“李氏這是要逼我們低頭。”
“不止是逼。”幕僚聲音更低,“李驍已帶兵抵幽州,據傳火炮工坊即將開建。鎮北王昨日派兵接應,平西王也下令放行關卡——他們已在事實上承認李氏統轄權。”
崔元甫緩緩坐下,良久不語。他知道,若再沉默,明日上朝,皇帝便會以“勾結邊將”為由,徹查士族。而一旦查,誰也保不住。
當夜,崔府燈火未熄。七大家族密使陸續登門,圍坐一室。
“我們得上書。”崔元甫開口,“晚一日,便是抗命。”
有人反對:“一紙歸附,豈非自認敗局?”
“不寫,便是謀逆。”另一人冷道,“你我府中,誰沒和王晏打過交道?誰沒調過舊檔?現在不是麵子問題,是活命問題。”
爭論持續到天明。最終,七大家族聯名起草奏章,稱“願奉李氏新政,共安北方”。中小士族得知消息,紛紛跟進。不到午時,京城各府邸已有三十餘家遞上歸附文書。
驛館密室內,李瑤將最後一份奏章放入木匣。她抬頭看向李震:“三十七家,皆已表態。”
李震坐在案後,麵前攤著北境地圖。他未看奏章,隻問:“李驍那邊?”
“剛傳回消息。”李瑤答,“北門驛道昨夜有一批鐵器運往幽州,經查是舊鐵匠鋪存貨,已記錄在冊。另,兩名可疑人員試圖繞道北嶺,被暗哨截下,身份正在核實。”
李震點頭:“讓李驍繼續按兵不動。鐵器來多少,記多少,但不抓人。”
“若他們真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