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在黑暗中緩緩合攏,李震站在訓練場入口,手中那枚新鑄的“影”字銅牌尚帶爐火餘溫。他沒有立即前行,而是將銅牌翻轉,指尖撫過背麵那道暗紅紋路——那是用北境戰死士卒的血砂混入銅液澆鑄而成,隻為此牌認主。
前方長廊依舊燃著鬆油火把,火光映在石壁上,影衛們正進行夜間換令演練。腳步輕起輕落,如風掠地,已無昨日的滯澀。李毅立於隊尾,目光如釘,盯著每一人動作的細微偏差。
李震剛邁出一步,身後通道傳來急促腳步。李瑤疾步而來,手中握著一卷竹簡,外層裹著油布,邊角焦黑。
“剛從北城驛館截來的。”她聲音壓得極低,“影衛昨夜布控,發現禮部尚書、戶部侍郎、禦史中丞三人,連續三夜秘密會麵。守夜人焚信未儘,隻搶回半片殘簡。”
她將竹簡遞上。李震接過,就著火光細看。焦痕之下,隱約可見“閩越”二字,其後是“共舉大計”四字殘跡,筆鋒淩厲,出自同一人手。
他沉默片刻,將竹簡遞回。
“閩越王已在南境屯兵三月,表麵稱防山匪,實則沿江造戰船。如今朝中重臣暗通使節,不是求和,是想借外力壓我們低頭。”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在石上,“他們以為北境剛穩,我們無暇南顧。”
李瑤點頭:“我已經調出近七日朝臣出入記錄,三人皆未報備夜出,且所行路線繞開巡城司耳目。更關鍵的是——”她頓了頓,“他們接頭的驛館,曾是東廠舊據點。”
李震眼神微凝。
東廠雖倒,殘部未清。若這些朝臣借東廠餘黨搭線南人,那不隻是通敵,更是要將朝廷攪成一鍋渾水,好讓他們在亂中取利。
“趙德說得對,”李瑤低聲道,“現在揭發,恐被反咬勾結蠻族舊案。四王剛結盟,若見我們內鬥不休,未必肯真心共守。”
李震緩緩點頭:“所以不能明查,隻能暗引。”
他抬步向前,穿過長廊,直入訓練場深處的密室。石門閉合,室內僅一盞油燈燃著,映出牆上懸掛的南北地形圖。李瑤緊隨而入,片刻後,李毅與趙德也推門而入。
趙德臉色凝重:“家主,若真有朝臣勾結閩越,此事非同小可。可眼下慶功宴在即,四王將至,若此時生變,同盟恐生裂隙。”
“他們怕的不是我們強,是怕我們亂。”李震站在地圖前,手指劃過長江一線,“南方若動,必先亂於內。我們不必出兵,隻需點一把火。”
李毅抬頭:“您的意思是?”
“反間。”李震目光沉定,“不攻人,先攻勢。讓閩越王自己懷疑他的內應是誰。”
趙德皺眉:“可若流言傳開,閩越王真起兵北上,我們豈非自招禍端?”
“他不會北上。”李瑤開口,“係統推演過南方政局——閩越王雖有兵,但境內三州節度使各懷異心,糧稅不上繳,軍令不出府。他若輕舉妄動,後院先亂。”
李震接道:“所以我們隻需做兩件事:一,讓‘朝臣欲以閩越軍換爵位’的流言在南境重鎮傳開;二,將一份偽造的聯絡名單,‘無意’落入楚南節度使密探之手。”
趙德明白了:“名單上寫誰?”
“寫他們三個。”李震語氣平靜,“禮部尚書主謀,戶部侍郎供資,禦史中丞傳信。字跡仿得像些,用舊式公文格式,再蓋個假印。”
趙德苦笑:“這一招夠狠。閩越王若信了,第一個殺的就是這三人派去的使節。就算不信,也會生疑,從此不敢輕易接洽。”
“正是如此。”李震看向李毅,“你帶人走一趟。”
李毅立刻抱拳:“屬下願往。”
“不許殺人。”李震盯著他,“不許盜密,不許暴露身份。你們此行,是散火種,不是砍樹。火一起,立刻北返。”
“明白。”李毅沉聲應下,“火由內生,才燒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