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礦井口的鐵架上,蒸汽機的飛輪還在轉動,李震的身影早已不見。李瑤站在軌道起點,腳邊是剛運來的第三批枕木,木料邊緣已被斧鑿劈得參差,泥路上散著幾道深淺不一的車轍。
她低頭看著手中圖紙,風從南麵吹來,卷起紙角。老周蹲在軌道旁,用一根銅尺量著軌距,嘴裡念叨著數字。他額頭上沁著汗,手卻穩,每一塊木枕的位置都校得精準。
“昨夜又有人動過這裡。”李瑤指著一段被撬鬆的鐵釘,釘帽歪斜,木屑飛濺。
老周抬頭,眯眼看向遠處村口,“又是王家的人。前日還說這鐵軌會吸走地氣,今日就敢明著毀工。”
李瑤沒說話,隻將圖紙折好塞進袖中。她轉身走向臨時搭建的調度棚,棚內已聚了七八名工匠,個個臉色凝重。
“再鋪三裡,就能接上邊界關卡。”她說,“今日必須通軌。”
話音剛落,一名工匠匆匆進來,手裡提著半截燒焦的木枕,“西段剛鋪好的路段被人潑了油,火剛撲滅,但兩丈軌道變形了。”
李瑤起身就走。趕到現場時,焦味還未散儘,鐵軌扭曲如蛇,幾根木枕隻剩炭黑殘塊。十幾個村民站在坡上,手裡拿著鋤頭和木棍,領頭的是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臉上抹著灰。
“這東西不能修!”那漢子喊,“祖墳都在南嶺,你們把鐵龍埋進地裡,是要斷我們子孫的根!”
李瑤站定,聲音不高:“誰指使你們來的?”
沒人應聲。人群後方,一個老婦突然哭出聲:“我孫子昨夜發高燒,大夫說是地氣被吸走了!你們停手吧,不然全村都要遭殃!”
李瑤回頭看老周,“帶人把備用合金梁抬上來。”
老周一愣,“現在?”
“現在。”她說,“十輛牛車,滿載石料,我要當著他們的麵,讓車從這新軌上過一遍。”
工匠們迅速行動。輕質合金梁由空間取出,表麵泛著冷銀色,比木枕窄卻厚實。工人們用螺栓固定底座,僅半個時辰,百丈臨時軌道便架成。
十輛牛車依次駛上。車輪壓過合金梁,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最後一輛駛過時,軌道紋絲未動。
圍觀村民鴉雀無聲。
李瑤走到坡前,麵對人群:“你們怕的是未知。可你們知道,一車鹽從楚南運到邊界,牛車要走三天,耗糧六鬥,死牛兩頭?而這條軌道,能讓車一日行三百裡,不靠牲口,不看天氣。”
她抬手指向軌道儘頭,“今日起,鹽、糧、鐵器都走這條線。誰阻工,罰全家徭役一月;誰幫工,賞米三鬥,當場發放。”
沒人再動。
當夜,老周帶著工隊連夜搶修,火把照著鐵軌延伸的方向。李瑤坐在棚內,核對著明日首運的鹽包數量。文書遞上名單:三百二十七包,每包百斤,由三輛軌道馬車分載。
“蒸汽牽引裝置試過了嗎?”她問。
“試了三次,壓力穩定,輪軸無異響。”
她點頭,“明早辰時發車。”
次日清晨,軌道站台圍滿了人。百姓站在遠處觀望,士族家仆混在其中,眼神閃爍。三輛軌道馬車停在起點,黑色車身配銅製輪轂,車頭裝著蒸汽噴口,靜默如伏獸。
李瑤登上首車,手中握著銅鈴。
“各就位。”她敲響鈴聲。
機械聲響起,蒸汽推動活塞,車輪緩緩轉動。軌道發出低鳴,車身平穩前移。
人群騷動起來。孩童掙脫大人手,追著車跑喊:“鐵龍走了!鐵龍走了!”
車速漸快,穿過山口,繞過溪穀,僅兩個半時辰,便抵達邊界關卡。守將親自打開閘門,看著滿載鹽包的車廂停穩,臉上滿是震驚。
“從楚南到此,用了多久?”他問押車的工匠。
“兩個半時辰,未停歇。”
消息立刻傳開。午後,茶樓裡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鹽車一日來回,比快馬還快。”
“哪是馬,那是鐵龍!地上爬的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