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撞進營帳時,李震正低頭批閱火器損耗清單。燭火猛地一斜,案上紙頁翻飛,親衛在簾外急喊:“將軍,東南坡三人已截住,是敵軍細作!”
他沒抬頭,隻將朱筆擱下,“押下去,審完再報。”話音未落,一道悶雷滾過天際,緊接著雨點砸在牛皮帳頂,劈啪作響。風從縫隙鑽入,吹滅了兩盞燈。
李瑤掀簾而入,發梢滴水,手中緊攥一卷竹簡。她腳步未停,直抵帥案前:“氣象台急報——台風路徑偏移,原定掠海,現正對王晏殘部紮營的柳河穀。”
李震抬眼。
“風力九級以上,暴雨將持續六個時辰,山洪極可能爆發。”她語速平穩,卻字字清晰,“我軍主營地勢較高,若不移動,損失可控。但敵營……”
他已站起身,走到沙盤前。指尖劃過標注紅點的山穀,那裡正是昨夜俘虜供出的殘軍集結地。雨水順著帳縫滲下,在沙盤邊緣彙成細流。
“此乃天賜良機。”李瑤低聲道,“我軍無需動手,隻要封鎖出口,他們必被泥石流掩埋。此戰之後,北線再無後患。”
李震未應。
帳外風雨愈烈,一名親衛衝進來報告:“火藥庫已轉移至東坡岩洞,糧車加固完畢,但西麵排水溝堵塞,積水已漫過馬廄。”
“派人疏通。”李震下令,目光仍落在沙盤上。
蘇婉提著藥箱進來,眉頭微蹙。“你肩傷又犯了?”她伸手探他脈門,觸到皮膚下的滾燙,“該換藥了。”
“等會兒。”他說。
“你已經站了兩個時辰。”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昨夜那場雨前你就頭疼欲裂,現在氣壓更低,再撐下去,怕是要昏過去。”
李震閉了閉眼。舊傷處確實如鈍刀割肉,一陣陣抽搐。他扶住桌沿,指節泛白。
蘇婉取出銀針,在燈火上略烤,輕輕刺入他頸側三處穴位。動作輕緩,卻穩準。片刻後,他呼吸漸平。
“你真打算讓他們死在山洪裡?”她問。
“不是我殺的。”
“可你放任。”
李震沉默。
李瑤站在一旁,手中竹簡未曾放下。“父親,戰爭本就無情。我們已仁至義儘——重傷俘虜全數送醫,輕傷者也未加鎖鏈。但他們若僥幸活下來,重整旗鼓,將來死的人隻會更多。”
“那是將來的事。”李震終於開口,“現在,他們是被困的士兵,不是戰場上的敵人。”
“可他們昨日還在衝鋒。”
“今日已潰。”
他又看向沙盤。柳河穀三麵環山,唯一出口已被李驍命人用巨木封死,那是為了防備殘兵突襲主營。如今這道防線,反倒成了困死他們的牢籠。
“傳令。”他說,“全軍後撤二十裡,進駐高地營寨。輜重車隊即刻出發,不得延誤。”
李瑤瞳孔微縮。“您要救他們?”
“不是救。”他搖頭,“是避災。天災麵前,不分敵我。”
“可係統提示……”她猶豫了一下,“乾坤匣剛閃了一下,說若放任敵軍覆滅,曆史修正值將增加三百點,足以解鎖‘龍脈共鳴’初級權限。”
李震冷笑。
他打開乾坤匣,內部光點微弱閃爍,一行小字浮現:【因果結算中:借天災殲敵,視為非戰之功,資源獎勵+300,反噬風險升三級】。
他合上匣子,用力按了下去。
“李氏立國,靠的是人心,不是數字。”
蘇婉在一旁聽著,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他為何如此堅持——三個月前,他曾親眼看著一群潰兵在山崩中被活埋,那時他還不是主帥,隻能眼睜睜看著。自那以後,他總說:“勝仗可以少打,但不該死的人,一個都不能多。”
“父親。”李瑤仍站著,“若您下令撤離,敵軍若趁機突圍怎麼辦?沿海漁村尚未完全疏散,他們若劫船南逃……”
“那就追。”
“可主力後撤,防線空虛。”
“留五百弓手駐守岩壁高台,配熱氣球觀測。若有異動,立刻點燃烽火。”
她咬唇,不再爭辯。轉身走向帳外,聲音恢複冷靜:“傳令兵!調輜重隊先行,優先運送醫械與乾糧;氣象台持續監測風向,每半個時辰報一次;另派十名探馬沿江巡查堤岸,發現裂縫立即上報。”
命令一條條傳出。營中迅速行動起來。帳篷陸續拆除,車輛套馬上路。
蘇婉為李震重新包紮肩傷,纏上浸過藥汁的布條。“你這次決定,很多人不會懂。”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