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密室燭火被李震親手掐滅。他將那份標注著地道支脈的圖紙卷起,塞入暗格,轉身時袖口帶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藍光,隨即隱沒。門外候著的錦衣衛統領已換成了李毅,黑衣裹身,腰刀未出鞘,卻透著一股壓低的殺氣。
“清虛觀那邊,已經動手了。”李毅低聲說。
李震點頭,沒有多問。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牽動整個帝都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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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觀外,夜風卷著枯葉在斷牆間打轉。三輛運糧車緩緩駛近後門,車輪壓過碎石,發出沉悶的響聲。守在門內的兩名黑甲兵抬手攔下,正要盤問,領頭的腳夫掀開麻布,露出一張死人臉——青灰、僵硬,嘴角還凝著血沫。
“今日補給,照舊。”那人低聲道,聲音沙啞。
守衛皺眉,正要開口,脖頸忽然一涼。下一瞬,人已軟倒。其餘幾人還未反應過來,數道黑影已從車廂底部翻出,刀光連閃,五具屍體無聲滑入牆角陰影。
李毅摘下臉上的假須,揮手示意。六名精銳迅速散開,沿牆根逼近主殿。他自己則蹲在地窖入口旁,指尖摸了摸石階邊緣——有新土痕跡,且潮濕程度與外圍不符。他抬頭望了一眼屋簷下懸掛的銅鈴,那鈴身漆黑,毫無反光,顯然經過特殊處理,稍有震動便會作響。
他取出一枚小鐵片,輕輕卡進鈴舌縫隙,再以油布包住整鈴,動作輕緩如撫紙頁。
隨後,他獨自退至角落,從懷中抽出一張薄絹——是乾坤萬象匣投出的結構圖殘頁。他對照著牆體走向,在第三塊青磚上敲了三下。磚麵微動,他用力一推,牆內竟現出一道豎井,深不見底。
他係緊腰繩,縱身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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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連接一條狹窄通道,儘頭是一扇鐵門。門縫透出微弱火光,還有金屬碰撞的節奏聲。李毅貼牆而行,借著壁燈昏光前行十餘步,前方豁然開朗。
一座巨大的地下校場呈現在眼前:長寬逾百丈,頂部由粗木橫梁支撐,四周岩壁鑿出層層營房。中央空地上,三百餘名黑甲士兵正列陣操練,手中長戟齊舉,步伐一致,每踏一步,頸間銅鈴便齊聲輕震,彙成一片低頻嗡鳴,竟似某種號令。
李毅伏在高台陰影處,屏息不動。他取出一塊濕墨紙,又從袖中滑出一麵微型銅鏡,借反射燭光將校場布局投在紙上。陣型為三重方陣嵌套,前排持盾,中排弓弩,後排長戟,顯然是為宮城巷戰設計的推進陣法。
他目光移向中央帳篷。帳前立旗,黑底金紋,正是平西王軍徽。帳內人影晃動,背影挺拔,披甲佩刀,卻始終不露麵容。
李毅咬牙,決定靠近。
他繞至側翼營房區,借巡邏間隙潛入一間空帳。帳內桌上攤著一份文書,他快速掃視——《丙字營三日調度令》,落款處蓋著一方朱印,印文扭曲難辨,但邊角刻有一“瑾”字暗記。
他心頭一震。
正欲取走文書,忽聽帳外腳步密集,一名傳令官大步走入,單膝跪地:“啟稟將軍,外圍糧車已交接完畢,未見異常。”
帳內人終於開口,聲音陰冷:“繼續封鎖出口,明日子時,接應宮內信號。若李家敢動,我們就先炸了糧庫地道。”
李毅瞳孔驟縮。
他悄然退出,正準備原路返回,卻不慎碰倒角落一隻油壺。壺身滾動,撞上鐵架,發出一聲悶響。
刹那間,校場鼓聲頓起。四麵崗哨同時亮起火把,數十名守衛朝這邊包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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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站在校場中央,雙手抱頭,臉上沾滿塵土,像是被押解而來。他被推到主將帳前,雙膝跪地。
“我願歸降。”他喘著氣,“我知道李府密道入口,也知道他們今晚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