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的聲音在夜風中微微發顫,李震站在觀星台邊緣,目光未動。那句“太子於邊關查獲一批私運火藥”尚未落定,另一封密報已由暗線錦衣衛疾步遞上,封口沾著乾涸的褐色痕跡——是血。
他接過信,指腹劃過火漆印痕,動作沉穩。拆開隻掃一眼,眉頭微不可察地一壓。
使者死了。三日前從洛陽出發,押送歲貢賬冊至北境核查,途中遭伏擊,全隊十七人無一生還。屍體被棄於荒溝,首級懸於城門示眾,罪名竟是“勾結外敵,圖謀不軌”。
李震將兩份文書並列攤在石案之上,火光映出紙麵墨跡的細微差異:一份筆鋒工整,出自官驛抄錄;另一份字跡歪斜急促,顯是前線斥候親筆。他盯著“曹瑾”二字良久,終於開口:“傳驍兒,還有李毅。”
話音落下不過半刻,腳步聲自台階傳來。李驍披甲而至,肩鎧尚帶寒霜,顯然是剛結束巡防便趕來。他入室未語,先抱拳行禮,目光卻直落在案上血書。
“父親。”
“北境火藥案尚未查清,帝都又出這等事。”李震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帶來的火器圖紙被截,如今連核查賦稅的使團都遭滅口。你覺得,這是巧合?”
李驍眼神一凜:“不是。有人怕我們查下去。”
“誰?”
“宦官曹瑾。”李驍咬牙道,“他在朝中把持內庫多年,火藥流向、糧餉調撥皆經其手。若賬目公開,他必敗露。”
李震未應,轉頭看向隨後趕到的李毅。少年一身黑袍,臉上無悲無喜,隻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塊銅牌:“抓到一個活口,隸屬東廠暗衛。他供出聯絡憑證,正是曹瑾府中特製的‘青蚨令’,每半月更換一次暗紋。這是今月的。”
李震接過銅牌,翻看背麵細如發絲的刻痕,隨即喚出乾坤萬象匣。一道光幕垂下,係統開始比對曆史數據。片刻後,提示音響起:“檢測到連續異常行為鏈:三個月內,共有六起地方奏報送抵途中損毀或篡改,其中四起涉及財政審計人員失蹤。關聯人物指向內廷監政司。”
室內一時寂靜。
李驍猛然上前一步:“父親,不能再等了。他們敢殺朝廷命官,就是衝著咱們來的。再忍,將士們寒心,百姓也會覺得咱們軟弱可欺!”
“那你打算如何?”李震抬眼看他,“率軍南下,直取洛陽?”
“以清君側為名!”李驍聲音陡然拔高,“誅除奸佞,匡扶正道!天下必有響應者!”
李震沉默片刻,指尖輕點沙盤。空中浮現大晟疆域圖,紅點接連亮起:北境屯兵十萬,西南糧道暢通,江南稅賦穩定。但他視線最終停在洛陽——那裡被層層灰霧籠罩,象征情報盲區。
“清君側……說得容易。”他緩緩道,“可皇帝還在宮中,詔令未廢。我們若是起兵,便是叛逆。士族觀望,寒門動搖,三年來建立的一切,可能一夜崩塌。”
李驍握緊拳頭:“可若不動,他們隻會越來越猖狂!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您?是不是要等到刀架在脖子上才動手?”
“我不是不想動。”李震看著他,“而是必須贏。一旦失敗,不隻是身死,整個新政都會被徹底抹去,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
他閉目,啟動天機推演。
精神力迅速消耗,眼前閃過三幅畫麵——
第一幕:李氏上表請罪,交出兵權。數月後,李驍被貶為庶民,戍邊途中遇“意外”墜崖;李瑤在獄中焚毀所有賬冊,含恨而終;北方防線瓦解,蠻族再度南侵。
第二幕:隱忍不發,繼續積蓄力量。但兩年內,七省監察使接連遭刺,民間謠言四起,稱李氏欲自立為帝。王晏舊黨聯合宗室發動政變,以“護駕勤王”之名圍攻京畿。
第三幕:以“肅清內奸、護佑社稷”為由出兵,同時公布曹瑾貪腐鐵證,爭取中間派支持。戰事持續半年,最終控製洛陽,廢黜宦官集團,擁立新君監國。
畫麵消散,李震額角滲出冷汗。
“隻有這條路能走。”他睜開眼,“但我們得有個名義。不能說是奪權,也不能說是複仇。”
“那就說,替天行道。”李毅忽然開口,聲音低啞,“讓天下知道,這一戰,是為了活著的人。”
李震點頭:“好。對外宣稱:奉密詔討逆,實則以正伐邪。目標不是皇帝,是藏在宮裡的毒蛇。口號就定為——‘清君側,安天下’。”
李驍眼中戰意重燃:“我願為先鋒,三日內集結精銳,取道潼關南下!”
“不行。”李震搖頭,“你不能第一個衝上去。你是主帥,不是敢死隊。先鋒另擇他人,你坐鎮中軍,統籌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