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散,李毅已立於城西廢窯外的土坡之上。風從荒地刮過,卷起幾片碎草,他不動,身後二十名黑衣人亦如石樁般靜立。令箭在袖中貼著小臂,冰涼的銅虎紋路壓在皮膚上,像一道無聲的烙印。
他抬手,三根手指微微張開,又緩緩收攏。
暗部精銳立刻分作三隊,一隊沿乾涸的排水渠匍匐前行,另一隊繞至東側斷崖下埋伏,主力則推著兩輛滿載炭塊的板車,朝主窯口緩步逼近。晨霧尚濃,炭車輪軸發出低啞的吱呀聲,混在風裡,幾乎聽不真切。
窯洞前守衛換崗的動靜傳來。兩名戴黑巾的漢子提燈巡視一圈,縮回門內。火光一閃而滅。
就是此刻。
李毅右手一揮,埋伏在排水渠的三人迅速撬開鐵柵,鑽入地下通道。不到半盞茶工夫,內部傳來自鳴鐘輕響——機關已被反製,通風口開始釋放無色迷煙。
主攻隊伍卸下車板,抽出短刃,貼牆靠近。窯口厚重木門剛開一條縫,一人探頭欲喊,脖頸已被扼住,整個人被拖入陰影,沒發出一點聲響。
窯內燈火昏黃,藥爐蒸騰著苦澀氣味。數十名衣衫襤褸的勞工蜷在角落,手腳戴著鐵鏈,正低頭研磨藥粉。幾名持刀守衛來回走動,腰間佩著刻有倒葫蘆印記的令牌。
李毅率人突入,動作乾淨利落。短刃不出鞘,隻以刀柄擊打要害,或鎖喉製暈。三息之內,外圍八名守衛全部癱倒。有人試圖拉響警鈴,卻被一支飛鏢釘住手腕,慘叫卡在喉嚨。
“護住勞工!”李毅低聲下令。
兩名暗部衝向角落,砸開鎖鏈,將驚惶的流民聚攏到牆邊。另三人直撲中央密室,卻發現門戶由雙層銅鎖封鎖,表麵刻著星象圖紋。
“是《千機圖譜》裡的‘天樞轉鎖’。”一名精通機關的部下蹲下查看,“需逆時針錯位三格,再推第三枚星鈕。”
他從懷中取出細鐵鉤,屏息操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水順額角滑落。
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一人低語。
“繼續開鎖。”李毅靠在門側,手中短刃微抬。
門外響起暗語:“東市賬冊移交,速清庫房。”
回應未出,李毅已揮手示意。兩名部下悄然繞至門後,待木門開啟刹那,一人扯住來者衣領拖入,另一人順勢關門。
那是個年輕文書模樣的男子,臉色煞白,嘴唇發抖。
“誰派你來的?”李毅問。
“司……司空九大人……命我來取今日偽幣清單……”
“裡麵還有多少人?”
“守衛三十以上,核心堂口在最深處,設有火藥陷阱,一旦失守就引燃地道。”
李毅眼神未變,隻道:“把他綁了,堵嘴,關角落。”
話音未落,銅鎖“哢”地一聲彈開。
門後是一間狹長密室,兩側架上堆滿成箱假藥,標簽赫然寫著“安神丸”“止血散”。儘頭一張檀木案,擺著六套偽幣模子,旁邊攤開工藝圖,詳細標注如何鍍真銀皮以避查驗。
李毅翻查案上賬冊,紙頁厚實,墨跡新舊交錯。資金流向層層嵌套,最終指向三家空殼商號,與李瑤此前所查完全吻合。更關鍵的是,其中一本記有各地勾結商戶名錄,五十二家名字列得清楚,十八家旁注紅字:“知情共謀”。
他抽出一封密信,封口無印,展開隻見八字:“火儘薪傳,亂其民心。”
落款——司空九。
“把東西全帶走。”李毅下令,“賬冊、模子、藥品,一樣不留。活口一個不殺,但也不能放。”
眾人迅速行動,將證據裝箱,用油布裹緊。勞工們被陸續帶出地麵,安置在遠處坡後。與此同時,外圍伏兵也傳來信號:三輛提前駛離的馬車已被截停,車上全是陳米與空白藥匣,駕車人供認奉命轉移物資,以防暴露。
李毅站在窯口,望著灰蒙蒙的天際。他知道,這一戰還沒完。
返程車隊行至半途,道路兩側枯林驟然竄出十餘人,手持勁弩,箭尖泛藍。
“蹲下!”李毅大喝。
煙霧彈瞬間爆開,濃煙彌漫。弩箭射入霧中,大多落空。暗部早有準備,前後押陣的兩組人馬從側翼包抄,短兵相接。
一名守衛被弩矢擦過肩頭,悶哼一聲栽倒。另兩人合力擋下一波齊射,趁勢逼近,刀光閃動,當場斬殺三人。剩下幾人見勢不妙欲逃,卻被繩索絆倒,儘數擒獲。
唯一活口被押至李毅麵前,麵罩已被扯下,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粗壯漢子,左耳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