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帶回的那張殘圖被火漆封存,送抵旗艦時還帶著山間露水的潮氣。李震親手拆開,指腹摩挲過紙麵粗糙的筆跡,目光停在“雲崖寨”三字上。他未動聲色,隻將圖攤在案頭,召來李毅。
“這字跡,不是流民能寫的。”李震道。
李毅站在帳中陰影裡,袖手而立。“是抄錄過的。原稿應出自軍中文吏之手,此人隻是謄寫傳遞。”
“目的呢?”
“要麼是引我們入局,要麼——”李毅頓了頓,“真有人想揭閩越的底。”
李震沒接話。他取出乾坤萬象匣,一道微光閃過,匣中浮現出沿海沙盤,島嶼、港灣、暗礁皆清晰可辨。他指尖輕點南澳島,沙盤隨之放大,幾處隱蔽泊口浮現紅點。
“派三個人。”李震終於開口,“從五虎門、銅山衛、東引島分彆登陸。天亮前必須回來。”
李毅點頭。片刻後,三道黑影自碼頭潛入海中,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裡。
旗艦大帳內隻剩李震一人。燭火搖曳,映著沙盤上的地形起伏。他盯著東引島許久,忽然伸手調出另一層圖譜——那是機關圖譜提供的熱力推演模型,可顯現出近期有人活動的痕跡。島上東南角,有一片模糊的溫區殘留,形狀像船塢,但規模遠超尋常漁船所需。
他正凝神查看,帳外傳來極輕的一響,像是布料擦過木樁。
李震不動,手指卻緩緩壓在案邊一把短刃上。
帳簾微掀,一道影子斜斜掠過地麵,快得如同風吹燭焰。下一瞬,人已退至十步之外。
李毅的身影幾乎同時閃出,刀未出鞘,身形卻已如離弦之箭追去。親衛欲動,被李震抬手攔下。
“讓他追。”
他坐回案前,目光仍鎖在沙盤。那片溫區邊緣,似乎還有未標注的小徑延伸向內陸。他取出炭筆,在沙盤外圍畫了一圈虛線,又用紅點標出三處可能的伏擊位。
半柱香後,李毅歸來,靴底無聲落地。他站在帳門口,呼吸平穩。
“跟丟了。”
“對方什麼路數?”
“輕功走的是嶺南穿林步,但步伐間距比常人少兩寸,像是刻意壓低身形。最後消失在礁石群後,那裡有條暗溝通向海下岩洞。”
李震緩緩點頭。“不是普通斥候。”
“也不是閩越兵。”李毅走近,聲音壓低,“他們的巡哨穿鐵底靴,踩地會有回音。這人赤足,腳掌寬厚,常年走濕滑石麵。”
帳內一時寂靜。李震拿起那張殘圖,對著燭光細看背麵。紙紋普通,但在右下角有一道極細的折痕,呈三角形,像是某種暗記。
“你認得這個標記嗎?”他問。
李毅看了一眼,眉頭微皺。“像舊年海上商幫的貨印,用於識彆私運貨物。後來被官府查禁,剩下來的多流入海寇手中。”
“所以東引島上的‘赤發夷人’,早就在那兒了。”
李震將圖放下,轉而翻開一份新報——昨夜水師前哨發現一艘無旗小船漂在銅山衛外海,船上空無一人,隻有半袋黴變米糧和一隻燒焦的火盆。初步查驗,米糧來自楚南節度使轄下的倉廩。
“他們在嫁禍。”李震冷聲道,“想讓我們以為楚南與閩越聯手截糧,實則另有圖謀。”
李毅沉默片刻,忽然道:“也許他們本就想讓我們知道。”
“什麼意思?”
“若敵人真要隱匿行蹤,不會留下這麼多線索。五虎門設暗樁、南澳島藏快船、東引島駐外寇……這些情報太完整,反而像故意放出來的。”
李震眼神一沉。
“你是說,這是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