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跌跌撞撞衝進醫療棚,話音未落,蘇婉已抓起藥箱起身。她腳步未停,隻對身旁醫童道:“帶人去西牆,封鎖汙染區,所有接觸腐草者隔離觀察。”
李瑤聽見動靜從帳中走出,風裡飄來一股腥臭。她皺眉望向西邊,圍牆缺口處黑影晃動,幾名暗哨正抬走一袋發黴的草料。她轉身快步朝府衙方向去,路上遇見李毅迎麵而來。
“查到了。”他低聲說,“那袋草混了爛根烏頭和陳家後院的肥土,跟井中毒物同源。”
李瑤停下腳步:“他們不收手,反而變本加厲。”
“不是蠢,是有人在逼他們動手。”李毅目光沉冷,“昨夜藥鋪那趟,管家買了烏頭,卻不知拿回去的是假藥。他今早又去了,這次要的是雙倍量。”
李瑤眼神一凜:“那就順著這條線,挖到底。”
天剛亮,城南七家藥鋪陸續開門。李瑤坐在府衙偏廳,麵前攤開一疊交易簿。她親自調來了三日內所有含毒藥材的出貨記錄,一條條比對筆跡、印章、時間。李毅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半個時辰後,她的手指停在“濟安堂”的賬冊上。昨夜子時,一筆匿名采購記錄赫然在目:斷腸草三兩,烏頭半斤,付款人簽字潦草,但蓋的私印邊緣有細微裂痕——正是陳家常用印的變體。
“就是這裡。”她合上賬本,“濟安堂,陳家名下的產業。”
李毅點頭:“我已派人盯住前後門。掌櫃今早剛進貨一批藥材,還沒來得及處理。”
“現在去。”李瑤站起身,“我要親眼看著他開口。”
兩人帶四名暗哨直奔濟安堂。此時晨霧未散,藥鋪剛卸下門板,掌櫃正在清點昨日采買的藥材。李毅揮手,兩名暗哨扮作外地藥商走入店內,與掌櫃搭話,其餘人繞至後院。
突然,後院一聲悶響,緊接著一人翻牆欲逃,被早已埋伏的暗哨撲倒在地。李瑤從側門進入,見那仆役懷裡揣著一隻油紙包,拆開一看,是曬乾的烏頭根。
“地窖。”她隻說了一個字。
李毅帶人撬開地窖暗格,在夾牆內搜出一本未登記的賬本。翻開第一頁,赫然寫著:“陳府管家,購烏頭半斤,銀五兩,畫押為證。”下方是一個歪斜的指印。
李瑤拿著賬本走上前。掌櫃臉色煞白,跪在地上說不出話。
“你若說是受人脅迫,我可以保你性命。”李瑤盯著他,“但若繼續包庇,按律當誅全族。”
掌櫃渾身發抖,終於哭出聲:“是陳老爺的親信!昨夜親自來鋪子,說隻要讓學堂建不成,事後必有重賞!小人不敢不從啊!”
“誰給的命令?”
“……是陳老太爺身邊的管事,姓周的那位。”
“印章是誰刻的?”
“是我兄長……不,是被迫改的!原印丟了,他們逼我照著新樣重刻!”
李瑤將賬本收好,轉頭對李毅:“把人帶走,關進府衙牢房,不得讓他與外界接觸。”
掌櫃被押走時還在喊:“我說的全是實話!小人隻是聽命行事!”
回到府衙,李瑤將賬本與印章拓樣擺在案上。李毅站在門側,低聲問:“要現在動手?”
“還不行。”她搖頭,“證據夠了,但還不夠狠。”
“等什麼?”
“等他們自己跳出來。”
她提筆寫了一封請柬,以新政聯席議事為由,請三位士族代表午時到府衙商議糧稅改製。其中一位,正是陳家代理人。
日頭過中,三人陸續到來。陳家來的是一名中年管事,身穿深青長衫,神色鎮定。其餘兩人坐定後低聲交談,氣氛看似平靜。
李瑤端茶未飲,隻道:“今日請諸位來,是為學堂重建之事。昨夜西牆遭汙,毒物再現,百姓已有恐慌。我想聽聽各位的看法。”
一人拱手道:“此等行徑,實屬卑劣,應嚴查到底。”
另一人附和:“若是民間宵小所為,當速捕之,以安民心。”
陳家管事微微一笑:“想必大人已有線索,不如直言,也好助您破案。”
李瑤不動聲色,忽然抬手:“帶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