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馬蹄踏過泥水濺起的聲響連成一片。李驍勒住韁繩,戰馬前蹄抬起,嘶鳴一聲停在山脊高處。
他抬手,身後三千騎兵陸續收勢,沒有一人出聲。斥候從前方林中疾步奔來,單膝跪地:“清水驛以東五裡發現火光,至少有千人規模,正朝隘口方向移動。”
李驍眯眼望向遠處穀口。濃霧遮蔽視線,但風裡傳來皮革與鐵器摩擦的輕響——那是蠻族騎兵慣用的裝束。
“不是遊騎。”他低聲說,“是前鋒,來得比預計快。”
副將策馬上前:“是否繞行?我軍連夜趕路,人馬俱疲,若在此交戰……”
“沒有時間繞了。”李驍打斷他,“他們已經察覺我們入境。退,就是把後背留給敵人。”
他回頭掃視全軍。士兵們臉上混著雨水和泥漿,鎧甲濕冷,但握兵器的手沒鬆。霹靂炮被油布裹著,馱在加寬履板的馬車上,炮管微斜,隨時可架。
“傳令下去,列雁行陣。”他抽出長槍,指向兩側高地,“弓弩手上坡,火矢準備。中間留空道,等他們進來。”
隊伍迅速分動。兩翼騎兵牽引弓手攀上岩坡,動作利落。工坊隨軍技師解開綁繩,將霹靂炮推至預定位置,調整角度。一名工匠檢查引信,低聲報:“三號炮膛乾燥,藥量滿,可擊三次。”
李驍策馬走到陣心,盯著穀口方向。風勢漸強,吹散了些許霧氣。隱約可見黑影成群,蹄聲由遠及近。
“來了。”
敵軍出現時呈扇形展開,皮甲裹身,手持彎刀,馬速極快。為首將領赤發披肩,腰懸雙斧,直衝陣中空地。
“放!”
高地上的弓弩手同時鬆弦,數百支火矢劃破雨幕,如流星墜入人群。幾匹戰馬當場倒地,燃起焦臭。但蠻族不退反進,借著火光掩護繼續突進。
“第二輪!壓低角度!”
又一波箭雨落下,密集射向馬腿。數十騎翻滾摔出,後續者踩著同伴屍體強行推進。
李驍握緊長槍。“等他們過半。”
敵軍已衝入穀地中央。此時,霹靂炮轟然作響,三門齊發。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中,彈丸撕開雨簾,砸入敵陣。泥土與斷肢飛濺,前列騎兵瞬間被清出一片空地。
蠻族衝鋒節奏被打亂。那赤發將領怒吼一聲,調轉馬頭欲撤。
“出擊!”
李驍一夾馬腹,率先衝出。身後親衛營緊隨而動,鐵蹄轟鳴,如潮水湧下山坡。他手中長槍橫掃,挑翻一名側翼追兵,順勢刺穿另一人咽喉。鮮血順著槍杆流下,在雨水中衝淡成粉紅。
雙方撞在一起。
刀光交錯,慘叫與怒喝混雜。一名蠻族戰士揮斧劈向李驍肩頭,被他側身避開,反手一槍捅進對方肋下。戰馬騰躍間,他又格開兩柄襲來的短矛,槍尖挑斷敵人韁繩,使其墜馬。
“圍殺主將!”他大喝。
幾名親兵立即包抄那赤發首領。那人悍勇異常,雙斧舞成旋風,接連砍倒兩人。最後一人拚死撲上,抱住其馬腿,被斧刃劈中肩頸仍不鬆手。李驍趁機縱馬疾衝,長槍直取咽喉。
槍尖穿透皮甲,帶出一蓬血霧。那首領仰麵栽倒,戰馬受驚狂奔,撞入己方潰兵之中。
見主將斃命,蠻族士氣驟降。剩餘騎兵開始四散逃竄。
“不準追遠!”李驍勒馬高呼,“結陣回防,守住穀口!”
士兵們迅速收攏,退回原陣地。幾名弓手仍在高地補射殘敵,霹靂炮重新裝藥。戰場上隻剩風雨聲與傷者的呻吟。
副將策馬歸來,盔甲破損,左臂纏著布條。“清點完畢,陣亡六十七人,傷一百三十餘。霹靂炮損耗兩輪,尚餘一門可運作。”
李驍點頭,翻身下馬。他走到俘獲的一匹蠻族戰馬旁,掀開鞍袋,取出一張羊皮地圖。上麵用炭筆標注了幾處據點,其中一處寫著“石嶺”。
“他們本打算今晚夜襲隘口。”他說,“現在計劃變了。”
副將皺眉:“要不要立刻通報江南?”
“來不及。”李驍將地圖收起,“而且父親早料到會有伏兵。他讓我守住三道梁,我就守得住。”
他抬頭看向北麵山巒。雨勢稍歇,雲層裂開一道縫隙,透出些許灰白光亮。
“傳令下去,就地紮營。傷員集中安置,醫隊接管。另外,派兩隊遊騎沿東西山脊巡防,每半個時辰換崗一次。今晚他們還會來試探。”
副將領命而去。
李驍站在營地中央,看著士兵們忙碌。有人搭帳篷,有人清理武器,還有人在焚燒敵屍。火堆升起時,煙氣混著濕木味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