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的手還握著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站在書房門口,目光掃過翻倒的案桌、潑灑的墨跡,最後落在父親肩頭那片不斷擴大的血漬上。披風已經裹緊傷口,但他能感覺到布料下的溫熱正持續滲出。
“傳令下去。”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鐵石相擊,“所有宮門即刻封鎖,沒有我的手令,一隻鳥也不準飛出去。”
親衛領命而去,腳步聲在廊下迅速遠去。李毅從窗邊直起身,手裡捏著一小撮泥,眉頭鎖得極緊。“這泥不是宮裡的,質地鬆軟,摻著草屑,像是城外荒地挖來的。”
李驍走過去,蹲下身仔細查看窗台邊緣的一道刮痕。木紋被劃開,露出新鮮的內裡,痕跡斜向上,說明刺客借力躍出時曾用腳蹬過這裡。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點殘留的濕泥,顏色灰褐,與院中青磚上的塵土明顯不同。
“他來之前藏過身。”李驍站起身,語氣篤定,“不是臨時潛入,是有備而來。”
李毅點頭:“我已經下令調閱今夜當值內侍名冊,尤其是送茶那一班。另外,刺客慣用左手,右肩微沉,走路時略有跛態——這些特征都在案底裡比對。”
李驍沒再說話,而是轉身走向父親。李震靠在柱子旁,臉色發白,呼吸淺而急促,但眼神依舊清明。看到兒子走近,他抬了抬沒受傷的那隻手。
“彆管我。”他說,“先查清楚,是誰讓他進來的。”
李驍俯身將他扶起:“傷不能拖,得立刻處理。”
“現在動,隻會打草驚蛇。”李震咬牙撐住身體,“王晏既然敢派人動手,必然在宮裡有眼線。你一挪我,他們就知道我還活著,說不定會啟動第二波。”
李驍盯著他看了幾息,終於點頭:“那就在這兒等。但我得讓人守死這間屋子。”
他走出幾步,對著門外親衛低喝:“三隊精銳把守書房四周,角門各派暗哨兩人,天亮前不準換崗。任何人靠近十步之內,格殺勿論。”
命令下達後,他回到屋內,從懷中取出一個鐵匣,將那片削下的衣角放了進去。布料邊緣參差,能看出是利刃所斬,質地粗糙,染色不均,應是民間粗紡麻布。他合上匣子,交給一名心腹:“送去防疫司密室,交李瑤親自查驗,不得經手他人。”
李毅這時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塊沾了泥的碎布片。“這是從窗欞上刮下來的,和刺客身上穿的一樣。再加上地麵的泥點,基本可以斷定他藏身於城郊某處廢棄屋舍,可能就在陶窯一帶。”
“陶窯?”李驍眼神一動。
“正是。前幾日追查謠言時,我們就在那裡跟丟過一個蒙麵人。”
李驍沉默片刻,忽然問:“那個供出線索的老醫正,現在何處?”
“已轉移至安全地方,對外稱病告退。”
“王晏既然能脅迫他一次,就能找彆人第二次。”李驍冷聲道,“今晚這場刺殺,未必隻是衝著父親來的。他在試探我們的反應速度,也在逼我們暴露底牌。”
李毅看著他:“你是說,這隻是開始?”
“不然呢?”李驍冷笑,“一刀斃命固然痛快,可若能讓我們自亂陣腳,才是更大的勝算。”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燭火被重新點燃,光線比先前穩定了些,映在三人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李震閉著眼靠在柱邊,氣息雖弱,脊背卻始終挺直。
李驍忽然轉身,走到牆邊那根柱子前。他伸手摸向李震方才試圖觸碰的拉索銅環,發現上麵沾著一層黑墨——正是刺客踢翻硯台時潑上去的。墨跡未乾透,手指一抹,留下淡淡印痕。
“他故意弄臟機關。”李驍低聲說,“不隻是為了阻止報警,更是要留下痕跡。他知道我們會查,所以他不怕我們找到線索。”
李毅皺眉:“什麼意思?”
“他在示威。”李驍收回手,盯著指尖的墨,“他想讓我們知道,他來過,看過,還能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