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急報傳入主帳的那一刻,李驍正站在校場邊緣,手指摩挲著腰間刀柄。他聽見了那聲呼喊,卻沒有轉身,隻是微微抬眼望了一眼天色。
烏雲壓得低,風從北麵卷來,帶著濕氣。
他知道母親會處理疫情,父親已授權她全權調度醫政,自己不必插手。此刻更該做的事,是讓這支軍隊在風雨未至前,真正立得住。
“傳令各營。”他開口,聲音不高,卻順著風送到了傳令兵耳中,“今日午時整,全軍集結校場,不帶實刃,隻持木械。我要看他們能不能在沒有旗號的情況下打出三段輪轉。”
傳令兵領命而去。李驍邁步走向點將台,靴底踏過夯實的黃土,留下淺淺印痕。
校場上很快響起了鼓聲。一隊隊士兵從營區列隊而出,甲胄齊整,步伐雖快卻不亂。這是經年征戰留下的底子,但李驍清楚,光有紀律還不夠。新戰術要變成本能,得一遍遍砸進骨子裡。
幾位營將趕到台下時,臉上都帶著疑惑。
“殿下,這演練……可有章程?”一名老將抱拳問道。
“沒有。”李驍站在高處,目光掃過眾人,“你們隻知道敵軍已破兩道防線,正向中軍突進。我不會下令該派哪部迎擊,也不會告訴你們何時變陣。我要看到的是——你們能不能自己接上。”
台下一片沉默。
有人皺眉,有人低頭思索。也有年輕校尉眼中閃出興奮的光。
“現在開始。”李驍抬手,一麵黑旗落下。
鼓聲驟變,紅藍兩方迅速分列。輕騎率先出動,蹄聲如雨點般敲打地麵。一支模擬敵軍的藍旗部隊試圖繞後包抄,剛行至半途,埋伏在坡後的弓弩手便已就位。
但第一輪回合很快亂了套。
箭雨提前傾瀉,騎兵尚未撤回,便有數人被木矢擊中落馬。隨後重步推進時,左翼未能及時合攏,被對方撕開缺口直衝中軍。不到半個時辰,演武以潰敗收場。
李驍沒說話,隻揮手叫停。
“再來。”他說。
第二輪開始前,他親自登上旗台,手持金鑼與銅哨。這一次,他不再放任自流,而是用節奏分明的信號一步步引導戰局。
“輕騎誘敵——起!”
“伏兵斷翼——鳴鼓!”
“炮陣模擬轟擊——放煙!”
濃煙自預設陣地升起,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響炮聲,逼真地模擬出火器壓製效果。緊接著,三排弓手依序上前,一輪接一輪地拋射,形成持續火力覆蓋。
“三段擊成形!”台下有人大喊。
李驍點頭,隨即下令:“重甲推進,合圍!”
這一次,陣型終於完整閉合。雖然仍有遲滯,但關鍵節點全部到位。
“再演一次。”他道,“這次我不吹哨。”
第三輪完全由將領自主判斷時機。起初仍顯生澀,但在經曆過前兩輪磨合後,各部逐漸找到了節奏。當最後一聲鑼響結束對抗時,全場竟無人喧嘩,所有人都在喘息中回味剛才那一套連貫動作。
李驍走下台,走到一名滿臉汗水的百夫長麵前:“你說說,剛才哪一步最險?”
“回殿下,是右翼合圍晚了五息。”那人抹了把臉,“若真打仗,敵將必反撲此處。”
“所以你做了什麼?”
“我提前調了兩隊刀盾手上前補位,寧可慢一點,也不能露空門。”
李驍看了他片刻,拍了下肩膀:“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