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宮道上急促回蕩,李驍剛踏入內廷側門,便見一名傳令兵跪地呈上火漆密信。他一把接過,拆開隻掃一眼,眉頭頓時鎖緊。信是父皇親筆,字跡沉穩卻透著不容遲疑的決斷:“平西王已越南穀,命你即刻點將出征。”
他沒停下,轉身大步走向校場。鎧甲早已備好,玄鐵片在晨光下泛著冷色。親兵為他披甲係扣時,他隻說了一句:“通知副將壬,整軍待命。”
校場之上,三千將士列陣如林。旌旗未動,風懸於梢。新兵握矛的手微微發顫,老兵低著頭,指節搭在刀柄上,眼神卻飄向北方。有人小聲嘀咕:“聽說平西王帶了五萬兵,咱們才三萬……”話音未落,另一人接道:“可咱們有太子,當年北境一戰,蠻族見他旗號就退三十裡。”
議論聲像風吹草尖,起伏不定。
李驍登上點將台時,鼓聲未響,全場卻驟然安靜。他手中虎符與帥印並列案上,目光緩緩掃過前排將士的臉。這些麵孔他大多認得——有的隨他練過陣法,有的在演武場上被他親手糾正過刀勢。
“你們怕嗎?”他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傳至每一列末尾。
無人應答。
“我也不瞞你們。”他往前一步,“這一去,未必人人都能回來。家裡有老母等飯的,有妻兒盼歸的,我也一樣。昨夜我娘親自送來一套換洗衣物,還塞了張紙條,寫著‘早睡早起,彆吃涼的’。”
底下有人輕笑,緊繃的肩頭稍稍鬆了些。
笑聲落下,他又問:“那為何還要去?”
這一次,他自己答了:“因為有人想把我們剛剛掙來的好日子,一腳踩回泥裡去。”
他抬手,指向北麵。“那邊的人不講理。他們要恢複舊稅,一年收三次租;他們要把學堂拆了,讓娃娃一輩子睜眼瞎;他們要把醫館燒了,讓人生病隻能等死。你們願意嗎?”
台下開始躁動。一個年輕士兵猛地抬頭:“不願!”
“我不為誰打仗。”李驍繼續說,“不為封侯,不為賞銀。我是為我家門口賣豆腐的老張——他上個月剛給兒子娶了媳婦,笑得合不攏嘴;我是為城南那個瘸腿的老鐵匠——新政給了他貸款,如今他帶了六個徒弟,活得有尊嚴;我是為每一個天沒亮就挑糞上田、晚上還能喝上一碗熱粥的百姓。”
他頓了頓,抽出腰間鋼刀,在掌心一劃。
血順著指縫流下,滴在黃土上,砸出一個個深點。
“我以血立誓——此戰若敗,我李驍絕不獨活;若勝,必保新政不動分毫!”
刹那間,副將壬越眾而出,單膝觸地,雙手抱拳:“末將願隨太子,赴湯蹈火,死不回頭!”
話音未落,第二名將領已上前半步,拔刀拄地:“誓死追隨!”
第三名、第四名……接連不斷。到最後,全軍齊刷刷拔刀擊盾,金屬撞擊聲彙成一片怒潮。
“護國!”
“護民!”
“護新政!”
吼聲衝天,塵土飛揚,連遠處宮牆上的瓦片都似在震顫。
李驍收刀入鞘,抬手示意安靜。他走下高台,走到第一列士兵麵前,伸手扶起一名滿臉稚氣的新兵。
“你叫什麼名字?”
“回……回太子,張二牛,青州人。”
“家裡幾口人?”
“爹娘,妹妹,還有個剛滿月的侄子。”
“記住了。”李驍拍了拍他的肩,“等我回來,你要活著站在我麵前,告訴我你侄子會喊叔叔了。”
新兵眼眶紅了,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