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鴿落在主營旗杆上時,羽翼還帶著夜風的震顫。一名傳令兵取下竹筒,快步奔向高坡。李驍正站在那裡,披甲未卸,目光盯著叛軍營地的方向。火光已經燒了半個時辰,原本整齊的營帳群如今亂作一團,東麵糧倉燃起黑煙,西營吊橋處有箭矢飛射,南門附近人影竄動,喊殺聲不再是對外,而是從內部撕裂開來。
他接過情報,隻掃了一眼,便將紙條捏成一團。上麵寫著:“西營拒交兵權,南營觀望不動,北屯自立旗號,主將失控。”
“果然。”他低聲說。
身後親衛列陣而立,無人出聲。他們知道主帥在等什麼——等一個確切的信號,等敵軍徹底崩盤的瞬間。
李驍抬起手,指節敲了敲腰間刀柄,三聲短促。這是預先定下的暗令:一旦確認敵方指揮瓦解,立刻啟動總攻預案。
號角隨即響起,不是一聲,而是三連音,低沉有力,在夜空中傳出去很遠。各部將領聽到這聲音,立刻明白——不是試探,不是小規模突襲,是全麵壓進。
“左翼!”李驍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一名軍官耳中,“繞過東嶺溝,切斷西營退路,務必在天亮前控製吊橋。右翼從南坡切入,封鎖南門,不準放走一人。中軍隨我直撲主營,見火就滅,見旗就拔,不留喘息之機。”
命令下達後,三支隊伍迅速散開。左翼輕裝疾行,踩著山根陰影貼地前進;右翼騎兵分散成小隊,借著火光與濃煙的掩護悄然逼近;中軍主力則整隊推進,盾陣在前,弓手居中,長槍列於兩翼,步伐沉穩,如鐵流湧動。
李驍翻身上馬,親自帶隊。他沒有戴頭盔,任風吹起額前碎發。戰馬踏出第一步時,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旗台——那麵寫著“李”字的大旗已被升起,旗麵展開,獵獵作響。
叛軍營地內,混亂仍在加劇。西營守將下令閉門落閘,吊橋繩索被砍斷一半,隻剩一根粗纜勉強支撐。南門處,幾隊士兵圍住一處哨塔,大聲質問誰在發號施令。有人舉起火把照看令牌,卻發現上麵蓋印已被塗改。北麵三個屯營各自樹起旗幟,有的寫“保命”,有的畫叉,沒人再提進攻。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第一波號角回應。
那是左翼抵達預定位置的信號。
緊接著,右翼前鋒已摸到南門外五十步內。一隊偽裝成潰兵的斥候混入逃散人群,趁守門卒不備,突然暴起奪門。刀光一閃,兩名哨兵倒地,城門栓被撬開半寸。外麵騎兵立刻加速,用撞木破開最後一道障礙。
火光驟然照亮南門缺口。
李驍策馬衝至中軍前沿,抬手抽出長槍。槍尖指向主營帥帳方向,那裡還在燃燒,但火勢已弱,隱約可見幾人拖著屍體從帳中爬出。
“就是現在。”他說。
中軍開始加速。盾陣壓上斜坡,弓手在行進中拉弦,長槍兵緊隨其後。當第一排箭雨覆蓋敵營前沿時,殘存的叛軍才反應過來——官軍不是來圍困的,是要一口氣碾碎他們。
西營守將試圖組織反擊,可傳令兵剛出寨牆就被箭射穿肩膀。他本人站在了望台上揮刀怒吼,卻無人響應。左翼部隊已經攀上外圍土壘,開始清理崗哨。吊橋最終被完全切斷,落入深溝,斷絕了最後一條退路。
南門徹底失守。右翼騎兵分作兩股,一股直插腹地,焚毀剩餘糧草;另一股封鎖通往山道的小徑,將逃亡者逼回主營。
中軍推進最為迅猛。李驍親率親衛衝在最前,遇阻即破,見壘即拆。一座臨時搭建的箭樓被火油點燃,守樓士兵跳下逃生,卻被早埋伏在下方的刀陣截住。有人跪地求饒,立刻被綁縛押後;有人持刀頑抗,當場斬殺示眾。
主營中央,那名自稱主將的將領仍站在廢帳前,手中握刀,身邊隻剩五六名親衛。他臉上沾滿灰土,衣服多處撕裂,肩頭一道傷口正滲血。看到官軍如潮水般湧入,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走了幾步。
“你們贏了。”他嘶聲道,“可你們不知道王晏藏在哪,是不是?”
李驍勒馬停在他十步之外,沒有回答。他隻是抬手,示意身後的傳令兵記錄此人言語。
那人冷笑:“我死了不要緊,可你們永遠抓不到他。他在暗處,隨時能再點一把火。”
李驍終於開口:“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們不是被誰打敗的。你們是自己把自己打垮的。”
話音落,他輕輕一夾馬腹,戰馬向前踱進一步。那人舉刀欲衝,卻被兩側箭手同時瞄準。他停下,咬牙瞪視。
“降,活命。不降,死。”李驍說,“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