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推開政事堂的門時,簷下銅鈴輕響了一聲。她手中抱著一疊卷冊,邊角整齊,紙麵無塵,封皮上用朱筆標著“平叛要錄”四字。堂內已有數人落座,謀士陳遠坐於左首,指尖輕叩案幾,目光落在麵前空白的記事板上;副將周烈站在右側靠柱處,甲胄未解,腰間刀柄微微前傾,似隨時準備出列稟報。
她將卷冊放在主位案上,取過一支炭筆,在牆上懸掛的巨幅地圖前停頓片刻,隨即在西南一角畫了個圈——正是平西王藏身的密寨位置。
“諸位都已知曉昨夜封賞之事。”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入耳,“功過既定,人心已安。接下來,不是慶賀,而是回看。此番平叛,曆時二十三日,動用兵力一萬七千,牽涉六道十二州,看似一役而定,實則步步驚心。今日召集各位,不為論功,隻為理清——我們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
陳遠抬眼:“公主所言極是。然戰局瞬息萬變,複盤易陷於事後之明,未必能指導將來。”
周烈也開口,嗓音粗重:“末將以為,勝負關鍵,終在太子親入密室,生擒逆首。若非他當機立斷,何來今日?”
李瑤沒有立即回應。她轉身從案上取過一張薄絹,展開於長桌中央。圖上以不同顏色標注了時間線與行動節點,細密如織。
“這是情報網全程追蹤的動向圖。”她指向最左側,“七日前,平西王親信在青陽驛換馬,停留不足半刻。當時我便下令切斷三條補給暗道,並在周邊市集散布‘官軍即將清剿’的流言。”
她手指右移,“四日前,北境傳來假訊,稱蠻族有異動。這是誘敵分兵之舉,由李毅部放出風聲,迫使平西王調走兩千守寨兵力。”
再往右,“前夜子時,密寨外圍三處哨點同時熄火。這不是巧合,而是我們在三日前就埋下的火油機關被觸發。那一刻,李驍才得以從斷崖潛行而上。”
她說完,抬頭看向周烈:“將軍,若無此前十七個節點的鋪墊,那一腳踹門,會不會踢在鐵壁之上?”
周烈眉頭微動,未答,但手已從刀柄上鬆開。
陳遠沉吟片刻:“公主梳理得清楚。可這些細節,多賴各部協同。若下次有人不聽調度……”
“那就更需要一個常設機構來統合。”李瑤打斷他,語氣平穩,“此次作戰,兵部、錦衣衛、戶部各自為戰,信息傳遞靠快馬與密信,延誤三次,險些誤事。若有一處中樞,能實時彙總軍情、民情、諜報,並做出推演判斷,是否更好?”
堂中一時安靜。
“你是說……設專司議事?”陳遠問。
“正是。”她從袖中取出一份折子,“我擬了一個章程,名為‘樞密參議司’。職責有三:其一,整合全國情報係統,建立分級通報機製;其二,每月提交《國勢研判書》,預判內外風險;其三,戰時自動升格為指揮輔佐機構,協助擬定戰略方案。”
周烈皺眉:“這豈非另立一個兵部?”
“不是替代,是補缺。”李瑤走到牆邊,拿起另一張圖,“你看閩越沿海。近三個月,倭船出沒十七次,皆小股劫掠,未傷根本。但我調閱過往十年記錄,發現每逢大旱之後,必有大規模侵擾。今年春雨不足,楚南已有減產跡象。若明年旱情加劇,倭寇極可能聯合登陸。”
她頓了頓,“這不是戰場廝殺能解決的事。它需要提前布防,需要糧儲調度,需要地方聯動。而這些,靠臨時議事不行。”
陳遠緩緩點頭:“你說的……確有道理。”
“還有。”李瑤又翻開一頁,“此次圍捕,我們靠的是空間係統的因果鏈推演。它顯示,從謠言散布到敵軍動搖,中間有整整五日的心理窗口期。如果我們能把這套模型固化下來,未來麵對任何叛亂,都能提前計算出最佳出手時機。”
她環視眾人:“這不是玄術,是數據與經驗的積累。我們要做的,不是記住一場勝利,而是學會如何複製勝利。”
堂外日影偏移,銅壺滴漏聲輕輕響起。
一名文書官捧著硯台進來,低聲問是否需要謄錄。李瑤搖頭,示意暫且不動。
陳遠終於起身,走到圖前仔細查看那條彩色時間軸。他指著其中一處:“這裡,補給線截斷後,敵方反應延遲了一日半。你確定他們真不知道?”
“他們知道。”李瑤答,“但他們不敢信。因為在此之前,我們已連續放出三道假消息,真假混雜,使其內部互疑。等到確認時,山路已被雪崩封鎖。”
“妙啊。”陳遠低歎,“這不是打仗,是布局。”
周烈沉默良久,忽然道:“若設此司,誰來主持?”
李瑤看著他:“目前最合適的人選,是我。但我不能長期專任。將來需從軍中、文官中選拔通曉實務者輪值,三年一換,防専權。”
“那兵部會同意?”
“不必他們同意。”她語氣平靜,“隻需陛下批準。製度一旦建立,自然會有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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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名內侍探頭,說是戶部送來最新的糧運報表。李瑤揮手讓他放下,未予理會。
她重新麵向眾人:“今日所議,僅為開端。我會將這份《平叛經驗總錄》抄送三份:一份存國史館,一份呈禦前,一份交兵部研習。後續每月,我都會召集一次此類會議,議題不限於軍事,也可涉及民生、邊防、賑災。”
陳遠忽而一笑:“公主這是要把打仗的經驗,用到治國上了。”
“本就是一回事。”她說,“打仗是為了安定,治國則是長久的安穩。手段不同,目標一致。”
周烈終於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已微涼。他低聲說:“末將願參與後續推演。雖不通文墨,但邊境防務,有些心得。”
“歡迎之至。”李瑤點頭,“明日我就讓人整理北境布防資料,送你一份。”
堂內氣氛悄然轉變。原先的質疑與防備,漸漸化為一種謹慎的認可。
李瑤回到案前,提筆在最後一卷冊子上寫下結語:“非一人之勇可定乾坤,唯體係之力能禦長治。”寫罷,合上冊頁,命人取印泥來。
就在此時,一名小吏匆匆入內,手中拿著一封剛拆的密函。
“公主,剛收到前線急報——”
李瑤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仍落在那冊封好的卷宗上。
她伸手撫過封麵,指尖壓住“平叛要錄”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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