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推開勤政殿東閣的門時,天色已暗。她手中捧著一封血封密折,指尖還沾著未乾的墨跡。守衛沒有阻攔,隻低頭讓開道路。她在案前站定,將密折輕輕放下。
李震正坐在燈下翻看一份軍報。他抬頭看了女兒一眼,目光落在那層血封上。他沒說話,隻是伸手示意她開始。
“抓到的人招了。”李瑤聲音平穩,“不是山匪,也不是江湖散人。是昭武遺衛殘部,背後主使是東宮舊黨。”
她把密折打開,取出三份卷宗。第一份是審訊記錄,第二份是資金流向圖譜,第三份是從北嶺截獲的皮卷拓片。她一張張鋪在案上,手指點著蛇形紋路的位置。
“他們十年沒動,等的就是現在。新政推行三年,百姓安穩,賦稅減輕,女子能讀書。這些變化動搖了舊勢力的根本。他們要借‘先帝托夢’之名,製造混亂,推翻新朝。”
李震盯著地圖,眉頭皺起。北境三州有五處出土過機關殘件,其中兩處與玄清宮井底符文一致。火藥和精鐵的交易記錄也指向同一方向。
“那個祭壇,真能喚醒什麼?”他問。
李驍站在一旁,雙手撐在桌邊:“昨夜龍驤營回報,敵人用的是地脈陣法。井底青銅門升起時,地麵震動持續了七息。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如果讓他們完成儀式,可能會引動都城地氣,甚至炸毀城牆。”
“更危險的是人心。”李瑤接話,“他們已經在民間散布謠言,說父皇篡位,蘇太後用藥控製朝廷。有些村子已經開始拒繳糧稅。”
李震沉默片刻,轉向李驍:“你主張強攻,調主力北上?”
“是。”李驍點頭,“拖得越久,他們聯絡越多。現在動手,還能控製範圍。”
“可要是大軍壓境,那些還沒表態的士族怎麼辦?”李瑤反問,“他們會以為我們不分青紅皂白鎮壓,反而逼他們站到對麵去。”
“那你打算等?”李驍語氣加重,“等他們把所有機關節點連成一片?等他們在都城底下埋好火藥?”
“我不是要等。”李瑤看著他,“我是要拆。從內部拆。”
李震抬手止住兩人爭執。他拿起那張皮卷拓片,仔細看著十二根柱子的排列方式。
“你們母親當年治瘟疫,是怎麼做的?”他忽然開口,“不是見人就治,也不是見病就殺。她先查源頭,再穩住未染者,最後才斷傳播鏈。”
他放下紙,目光掃過兩個孩子。
“這次也一樣。亂局背後是舊秩序的反撲。我們要打,但不能隻靠刀兵。”
李驍抿緊嘴唇,沒再說話。
“瑤兒,你負責分化。”李震下令,“找那些受過新政好處的村老、商戶、小吏,讓他們自己發聲。把東宮舊黨私通蠻族的證據放出去,讓百姓知道誰在背後挑事。”
“是。”李瑤應下。
“驍兒,你帶雷霆營準備行動。”李震繼續說,“不許大規模調動,用小隊滲透。目標是機關節點和指揮中樞,找到一個,毀一個。”
“明白。”李驍抱拳。
“還有那玉鐲。”李震看向李瑤,“工部還沒回信?”
“應該快了。”李瑤搖頭,“但可以先做準備。我已經下令,所有帶蛇紋標記的地方,全部監控。錦衣衛正在調閱古籍檔案,查‘祭壇啟鑰’這四個字的出處。”
李震點頭。他提筆寫下《平逆令》,加蓋玉璽,分彆交給兩人。
“瑤兒,你可以動用戶部和禮部資源。驍兒,你有權節製北境三州駐軍,遇緊急情況不必請示。”
命令傳下去後,三人走出東閣。夜風拂過廊下宮燈,火光晃了一下。
李瑤轉身要走,李震叫住她。
“那個被抓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還在牢裡。”李瑤回頭,“他說他們是忠臣,不是叛賊。”
李震冷笑一聲:“忠於一個已經腐朽的王朝,就是最大的不忠。”
李瑤沒再說什麼,快步離開。
李震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低聲對李驍說:“她比你更清楚,這場仗不在戰場上。”
李驍沒答。他知道父親說得對。但他也知道,沒有軍隊支撐,再多的話術也隻是空談。
“我去軍機處。”他說完,轉身大步走向宮外。
李震獨自站在廊下。他抬頭看了看天。雲層厚重,不見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