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莊園的簷角,吹動了祠堂前那盞將熄的燈。香爐裡的灰還帶著餘溫,李毅蹲下身,手指探入爐底三尺處的暗格。磚石鬆動,一道向下的階梯顯露出來。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兩名錦衣衛,點頭示意。三人順著階梯滑下,通道狹窄,僅容一人通行。牆壁潮濕,腳踩上去沒有聲音。前方有微弱的光透出,夾雜著低語。
外麵傳來喊殺聲。禁軍開始強攻前門,火把照亮了院牆。守軍紛紛調往正麵,地宮入口的守備空虛。這是李瑤算準的時間——敵方注意力被牽製的第七個呼吸。
李毅貼在轉角,看見兩名持刀護衛站在密室門前。他從腰間取下一把短刃,手腕一翻,刀柄朝前。另一人遞來一塊布巾,裹住刀身,防止反光。
他等了三息。等到外麵一聲巨響炸開,守衛微微側頭的一瞬,猛然衝出。第一刀割斷咽喉,第二步已逼近第二人。對方舉刀格擋,卻被他壓住手臂,膝蓋頂上胸口。人倒地時,匕首已插進心口。
密室內傳出鐵鏈拖地的聲音。李毅一腳踹開門。燭光搖晃,一名披黑袍的男人坐在石椅上,手按在桌邊一個青銅匣上,指尖正要拉動機關。
“再動一下,”李毅站在門口,“裡麵的火藥會先炸死你。”
那人緩緩抬頭。麵容枯瘦,眼神卻亮得驚人。他的左手戴著一枚玉鐲,與玄清宮之戰中首領所戴的樣式一致。
“你是謝玄。”李毅走進來,兩名手下封住出口。
謝玄沒答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將玉鐲摘下,放在桌上。金屬碰撞聲很輕。
“你們已經晚了。”他說,“七日後子時,十二柱齊鳴,地脈自啟。這不是我能阻止的事。”
李毅走到桌前,拿起玉鐲翻看。內圈刻著細小的紋路,與工部圖紙上的頻率標記吻合。他收起鐲子,對身後下令:“帶出去,鎖鏈加雙扣,嘴不許堵。”
四名衛士抬著擔架進來。李毅指著牆上一處凹槽:“那裡有引信,通向地下三層。去三個人,切斷所有連接線。”
他自己留在密室,盯著謝玄被押走。最後一眼,那人嘴角似乎動了一下。
外頭的打鬥聲漸漸平息。禁軍控製了主院,俘虜被集中關押。李毅帶人搜查地宮,找到三間藏書室,堆滿舊朝卷宗和江湖門派名錄。他在一本殘冊裡發現一張地圖,上麵標著十一處據點位置,每處都對應一根祭壇柱。
他派人將地圖和玉鐲送往中樞,自己返回密室。謝玄已被帶到刑房,雙手反綁,坐在木凳上。屋內沒有刑具,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李毅坐下,拿出一份文書攤開。
“你在流放地有個兒子,叫謝明遠。三年前染疫,是你妻子背著藥箱走了八十裡山路,請官醫救回來的。用藥記錄還在青州府檔裡存著。”
謝玄閉著眼,不動。
“你女兒去年考入女子學堂,成績排在前十。她寫過一篇策論,題目是《新法利弊辨》,被禮部評為優等,登在學報上。你看過嗎?”
謝玄的眼皮顫了一下。
“你說我們逆天而行。可你妻兒活到現在,是因為新政。”李毅把文書推過去,“他們能讀書、看病、種新糧,不是靠舊朝施舍,是靠現在這世道。”
謝玄終於睜開眼:“世道變了,人心就該跟著變?我效忠的是大雍正統,不是哪個皇帝。”
“那你流放十年,為什麼不死?”李毅問。
謝玄沉默。
“你活著,是因為知道家裡有人等著。你也盼著她們過得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承認,這個朝廷比以前強?”
“強?”謝玄冷笑,“你們拆祖廟,廢科舉,讓女人上街議事,這是強?這是亂!”
“百姓吃飽了飯,孩子能上學,村子不再餓死人。這才是秩序。”李毅站起身,“你說複辟正統,可你真想回那個皇帝昏聵、宦官當道的朝堂?”
謝玄咬緊牙關。
李毅轉身走向門口:“明天早上,我會把你的供詞呈給陛下。如果你不說,我就寫‘謝玄至死不言’。但你妻女的名字,也會一起列上去,作為同謀家屬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