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把那張密報折好,塞進貼身的衣袋裡。紙角擦過胸口時有些發燙,他沒多看一眼,轉身就朝校場走去。
天剛亮,操場上已經站滿了人。軍校學員按隊列排開,甲胄未整,有人還在低頭係綁腿。教官們站在側翼,陳姓的那個抱臂靠在旗杆下,目光掃著地麵,眉頭沒鬆開過。
李驍走到高台前,抬手示意集合。鼓聲停了,全場靜下來。
“今天不練衝鋒。”他說,“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學怎麼站著打贏一場仗。”
底下有人抬頭,眼神裡帶著不解。一個年輕士卒小聲嘀咕:“打仗哪有不衝的?”
李驍聽見了,沒點名,隻揮手讓人抬出三排木靶。靶子立在五十步外,畫著騎馬人的輪廓。
“第一排,上前三步,射。”
一聲令下,三十名弓手齊步上前,舉弓放箭。弦響過後,多數箭矢落在靶心附近。
“後退五步,裝彈。”
前排士兵迅速後撤,動作還算整齊。第二排立刻補上位置。
“射。”
又是一輪箭雨。這次準頭差了些,但密度明顯壓住了目標區域。
第三排原地待命,手指搭在箭尾上,隨時準備接替。
一輪結束,三排人完成輪轉。李驍走到隊伍側麵,指著空地:“剛才這三輪,總共射出八十七箭。如果是單排連射,最多五十箭,而且中間會有二十息的空檔。”
沒人說話。
他繼續說:“蠻族騎兵奔襲,速度是每息兩丈。二十息就是四百丈,足夠他們衝到陣前砍人。但我們用三段擊,火力不斷,他們衝得再快也沒用。”
有個老兵低聲問:“要是敵人繞側呢?”
“那就不是三段擊的問題了,是你腦子沒轉過來。”李驍回了一句,“戰場不是比誰力氣大,是看誰能先打出下一波攻擊。”
陳教官這時走了過來,站在邊上聽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你這套打法,得靠紀律撐住。兵要是不聽令,亂了節奏,反而成破綻。”
“所以我才讓他們一遍遍練。”李驍看著他,“您帶兵多年,應該清楚——最怕的不是敵人強,是自己人踩自己人。”
陳教官沒反駁,隻是盯著那三排木靶看了很久。
當天下午就開始合練。第一次整建製演練,問題立刻暴露出來。
前排一名士卒急於表現,在口令未下時提前放箭。後麵兩排以為指令已發,跟著上前,結果三排擠作一團,有人被推倒在地,弓都摔了。
李驍立刻鳴鑼叫停。
所有人被命令跪在泥地上,持械不動。太陽照在背上,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流。
“你們以為這是懲罰?”他站在隊列前,“這是讓你們記住,戰場上一個人搶半步,全軍就得退十步。”
沒人敢動。
“我不要你們當英雄。”他說,“我要你們活著回來。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談勝利。”
第二天清晨,訓練提前半個時辰開始。李驍親自拆解每一個動作。
裝箭、拉弦、射擊、後退、交接位置——每個環節都配上固定口令和手勢。他站在第一排,和學員一起做,動作一絲不差。
有一次為了演示退步時機,他在濕滑的地麵上翻滾調整角度,膝蓋蹭破了皮,血滲出來也沒停下。最後一輪齊射,他和全隊同時放箭,三十六支箭幾乎在同一瞬離弦。
全場安靜了幾息。
然後有人低聲道:“將軍都這麼練……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偷懶。”
真正的考驗在第三天。
模擬對抗開始,敵方由陳教官帶隊,二十名經驗豐富的老卒組成突擊陣型,手持長矛,直撲中軍。
一開始,學員們還能按節奏輪射。但對方速度太快,逼近到三十步內時,有人慌了神,前排還沒退下,後排就急著上前,陣型瞬間卡住。
缺口出現。
敵軍趁機突入,眼看就要撕開防線。
李驍躍上旗台,敲響銅鑼。
演練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