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在城中回蕩,不再是警告,而是宣告。
李瑤站在議事廳中央,手中握著一份新擬的草案。昨夜她未合眼,燭火燃儘三根,紙上字跡反複修改,最終定下一條條清晰界限。她將“非武裝貿易巡查隊”寫進條款,限定人數三百,僅可在商市活動,不得攜帶弓弩與重兵械,行動前須向大晟邊防官報備。這是她能給的底線讓步,既回應了安息、康居、大宛三國對商路安全的訴求,又守住軍事主權不被滲透。
天剛亮,她便命人召集各國代表。
使者們陸續入廳,神情各異。安息使眉頭緊鎖,康居代表目光遊移,大宛使者則坐在角落,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李瑤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走到牆邊那幅巨大的西域地圖前,伸手撫過疏勒、高昌、龜茲三地。
“諸位所憂者,無非是商隊遭劫、貨物受損。”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大晟願建共管特區,由各國派員組成巡查隊,輪值巡邏,器械統一配發,指揮權歸都護府。”
她轉身麵對眾人:“凡加入新約之國,可享關稅減免三成,倉儲優先使用權,並獲得我方醫療隊定期巡診支持。”
此言一出,小國代表紛紛抬頭。他們本就無力自保商道,若能得大晟庇護,又有實利可圖,自然傾向合作。
安息使冷笑一聲:“三百人,手無寸鐵,如何震懾盜匪?”
“震懾不在兵力多寡。”李瑤從案上取出一張圖紙,攤開在長桌上,“這是改良後的警鈴係統,每十裡設一座了望塔,遇險時拉動機關,聲傳數裡。夜間以油燈照明,道路設崗哨標記。快馬傳訊網絡已通至玉門關,一旦有警,兩日內援軍可達。”
她指著圖紙上的節點:“這些設施,將在首批三個特區先行鋪設,費用由大晟承擔七成。”
康居代表皺眉:“若發生糾紛,誰來裁決?”
“所有涉外案件,依《大晟西域通商律》審理。”李瑤語氣堅定,“無論何國人,皆一體遵法,無一例外。”
廳內一時沉默。
大宛使者終於開口:“可設一個議事機構,五國各派一名官員,處理重大爭議,定期會商調整政策。”
李瑤點頭:“可稱‘絲路聯合仲裁庭’,每年輪值主持,決議需過半數通過。”
這提議正中中小國家下懷。他們既怕安息獨大,又不願受製於大晟,如今能參與規則製定,已是意外之喜。
安息使臉色陰沉。他本想借駐軍之名,在西域紮根,如今卻被一套製度框死,連執法權都無法染指。他看向康居與大宛,卻發現兩人已有鬆動之意。
“若不同意,聯盟難成。”大宛使者低聲說,“我們總不能因一點執念,斷了商路。”
康居代表也道:“巡查隊雖受限,但有大晟技術支持,未必無效。先試行一年,再議不遲。”
安息使握緊拳頭,終究未再反駁。
李瑤見時機已到,命人取來正式條約文本。七國代表依次落座,筆墨備齊。
就在眾人準備簽字之際,安息副使忽然起身:“可加一條——遇緊急情況,允許臨時增派人員。”
李瑤眼神一冷。
她盯著對方,一字一句道:“緊急情形,須由聯合巡查隊共同判定。任何單方麵調動兵力,視為違約,條約自動失效。”
副使還想爭辯,安息正使抬手製止。他盯著李瑤良久,終是拿起筆,在絹帛上落下名字。
一人簽,眾人隨之。
印鑒一枚枚蓋下,朱紅鮮明。最後一枚落下時,窗外鼓聲再起,這次不再是催促,也不是示警,而是慶賀。
李瑤接過簽好的條約,指尖劃過那一排異國文字與印章。她沒有笑,也沒有鬆一口氣,隻是將文書仔細卷起,放入特製的銅匣之中。
各國代表陸續離席。有人低聲交談,有人駐足觀望,更多人則是帶著幾分複雜神色離開。合作已成,但誰都知道,這份和平建立在利益交換之上,而非信任。
一名侍從走近,低聲問是否要設宴款待各國使臣。
“不必。”李瑤搖頭,“讓他們回去整理細則,三日後提交執行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