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文華殿的燭火已經燒了半宿。李瑤坐在案前,麵前攤著十幾份地方送來的市舶司快報,手指在紙上輕輕劃過,一行行數字被反複核對。她昨夜沒合眼,軍情剛穩,民生稍安,可市麵上的動靜卻悄然起了波瀾。
米價三日漲了三成,布匹緊隨其後,鹽引交易量驟降七成。這不是尋常波動。她翻到一份來自錦衣衛暗線的情報,南方楚南節度使轄區爆發蟲災,糧道中斷,北運停滯。有人趁機囤貨,放出風聲說是官倉封庫,百姓開始搶購。
她立刻提筆寫下一道令:平準倉開倉,每日限量放糧五千石,隻許現銀交易,不得賒欠。同時從家族空間調出儲備糧,分三批秘密運入京畿周邊倉廩,防止哄抬。這一步必須快,慢了人心就亂。
天剛亮,她召見市場官員與三大商會代表。眾人列席兩旁,神色各異。有幾位低著頭,袖子微微發抖。
“你們都看到了。”李瑤把幾份賬冊推上前,“米價跳漲,不是天災aone所致。有人借機牟利,還有地方官府反應遲緩,任由謠言擴散。現在我問一句——百姓吃不上飯的時候,誰來擔這個責?”
沒人答話。
一名老吏開口:“公主明鑒,各地關卡仍在收稅,商路不暢,運糧成本高,小民也難。”
李瑤盯著他:“所以就可以看著米價翻倍?你們管的是市,不是賬本。若隻會算數,不如換算盤來當差。”
她站起身,聲音不高:“從今日起,米、布、鹽三項必需品實行臨時價格指導。每石米不得高於八錢銀,每匹粗布不得超過四錢,鹽引交易價浮動不得超過一成。巡查組即刻派駐各大集市,發現哄抬者,列入黑名單,三年內不準參與官市買賣。”
有人皺眉:“這……怕是傷了商賈積極性。”
“積極性不該建立在百姓餓肚子上。”她說完,轉向主位下的文書官,“擬令,加派二十名巡查吏,配印牌、持令箭,直通各州縣市署。若有阻撓,當場記名上報,交由錦衣衛核查。”
會議散去,官員們腳步匆匆。她沒留人,隻讓一名隨從留下,低聲吩咐:“盯住那幾個常和節度使私通糧道的商戶,查他們近十日的資金往來。”
午後,她換了便服,帶著兩名親信去了西市。
集市比往日冷清了些,但米鋪前仍排著長隊。她走到一家藥行前,見掌櫃正和一名駝背老者爭執。
“我說了多少遍,這藥材是你上個月收的,契書上寫明三個月內退換!你如今反口不認?”
老者聲音發顫:“我……我沒讀過書,當時聽他說可以退,才敢賒貨。哪知道他改口了!”
掌櫃冷笑:“口頭約定也算數?你有憑據嗎?”
李瑤走上前,問那掌櫃:“你們交易,有沒有用官製契約?”
掌櫃抬頭,見是個年輕女子,語氣不屑:“官契?那是大商號才用的東西,我們小本經營,講個信用罷了。”
“信用?”她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封麵上寫著《商律簡則試行)》,“從下月起,所有超過五兩銀的交易,必須使用統一格式的契約。一式三份,買賣雙方各執一份,第三份存於通商亭備案。違約者,三日內可申請仲裁,官府裁決具法律效力。”
周圍已圍了幾人。一個中年婦人擠進來,臉上滿是焦慮:“姑娘,我是做藥材轉運的,姓陳。每次過關都被多收稅,說我是外鄉人。我有通關牒,可他們根本不看!”
李瑤記下她的名字和路線:“你說的情況,我們會查。從今往後,主要商道設通商亭,配有譯語人和公證吏。你的貨單、稅票、行程記錄,全部存檔。若再有人無理加征,你可以直接投訴,受理衙門必須三日內答複。”
陳姓婦人愣住了,眼裡泛光:“真……真的能管?”
“我能立這個規矩,就能讓人守這個規矩。”李瑤把一份《商律簡則》遞給她,“拿去讀,也可以傳給其他商戶。這不是限製,是保護。”
回宮後,她立即召集財政司與律法參議,連夜敲定《大晟商律簡則》全文,並下令工部趕製五百塊“官準直售”銅牌,發放給信譽良好、遵守新規的商戶,掛於門前作為標識。
同時宣布:邊貿商稅減免兩成,凡新開閩越、西域線路者,前三年免稅;商隊遭遇劫掠或官吏勒索,可向通商亭報案,朝廷派員核查,屬實者賠償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