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那一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在石小凡的心海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餘波久久無法平息。
那股奇異的熱流湧入體內的感覺。
那小偷瞬間癱軟如泥、手指抽搐的詭異景象。
如同用燒紅的烙鐵，在他腦海深處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每一幀畫麵都清晰得灼人。
推著吱呀作響的三輪車，走在回家的路上。
母親的絮叨和擔憂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變得模糊而遙遠。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內心的驚濤駭浪之中。
反複咀嚼著“掠奪”這兩個字所蘊含的魔力。
這比他之前發現的空間異能，更加直接，更加霸道。
更像是一把能強行打開命運枷鎖的、布滿倒刺的鑰匙。
回到家，母親依舊驚魂未定。
收拾著剩餘蔬菜的手都還有些微微顫抖。
不時後怕地望他一眼。
石小凡勉強壓下沸騰的心緒。
揉了揉額角。
借口說撞了一下有點頭暈惡心，想回房躺會兒。
母親立刻心疼不已。
連聲讓他快去休息。
念叨著晚上一定要給他熬點安神的湯。
語氣裡充滿了自責。
仿佛他遭遇的危險全是她的過錯。
走進那間熟悉又狹小的房間。
反手輕輕鎖上房門。
哢噠一聲輕響。
仿佛將外界的關切、喧囂，以及所有正常的規則都關在了門外。
房間裡瞬間陷入一種極致的安靜。
隻有他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並沒有立刻走向書桌。
而是緩緩滑坐到地上。
蜷起腿，將臉埋進膝蓋裡。
他就這樣坐著，閉上眼睛。
努力平複著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激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惑。
這力量來得太突然，太詭異，太強大。
像是一個一無所有、習慣了黑暗的囚徒。
突然被拋灑在熾熱的陽光和堆滿珍寶的沙灘上。
第一反應除了眩暈般的狂喜。
更有一種被巨大未知籠罩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他害怕這隻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幻夢。
醒來後依舊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可憐蟲。
他更害怕自己會在這突如其來的、近乎魔鬼般的力量中迷失。
變成一個連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懼的怪物。
良久，他才深深吸了幾口氣。
強迫那劇烈的心跳慢慢緩和下來。
他抬起頭，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激動和恐懼都解決不了問題。
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沉溺於情緒。
而是理解，是掌控！
他必須像最嚴謹的科學家對待未知的實驗品一樣。
用最冷靜、最客觀、最係統的方法。
去剖析這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奇跡。
丈量它的邊界，摸清它的規則。
直至將其徹底馴服，化為己用。
他站起身，目光沉靜地掃過這個小空間。
書桌、木床、舊衣櫃、窗台上沐浴著夕陽餘暉的綠蘿……
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但他知道，從今天起，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再也回不去了。
他走到書桌前。
從一個印著褪色卡通圖案的舊文具盒裡。
拿出一個全新的、封麵是深邃蔚藍星空的筆記本。
還有一支削得恰到好處的hb鉛筆。
他決定記錄。
用最嚴謹的態度。
記錄下關於這兩項異能的一切細節、數據和推測。
知識就是力量。
而對自身能力的精確認知，則是掌控這危險力量的基石。
首先，是從相對熟悉的空間異能開始複測和深化。
他需要更精確的數據，而不是模糊的感覺。
他鎖定桌上那個母親早上塞給他的、紅得誘人的蘋果。
意識再次沉入那片灰蒙蒙的、寂靜無聲的空間。
仔細地感知著。
長、寬、高都極其穩定。
形成一個標準的一立方米立方體。
他嘗試用意識去“擠壓”或“拉伸”空間的邊界。
卻感到那邊界堅固無比，紋絲不動。
像是由無形的、至高無上的宇宙法則所劃定。
絕非他目前所能撼動分毫。
“空間大小穩定，約一立方米，邊界堅固，目前無法擴展或改變形狀。”
他用工整的字跡寫下第一行結論。
然後是距離，他需要量化它。
他不再滿足於粗略的“極近距離”這種模糊的描述。
他拿出學生用的塑料尺。
從蘋果開始，一厘米一厘米地、極其耐心地向後退。
每後退一點，就集中精神，全力嘗試收取。
一步，兩步……
最初，收取順暢無比。
直到他退到距離書桌約莫六十五厘米遠的位置時。
那種與空間、與蘋果之間的清晰“連接感”開始變得模糊、搖曳。
如同信號不良的電台。
收取變得極其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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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耗費數倍的精神力，且成功率大幅下降。
十次嘗試或許隻能成功一兩次。
超過七十五厘米，則徹底失敗。
蘋果紋絲不動。
那種連接感徹底中斷。
“有效收取距離極限約七十五厘米。”
“最佳且穩定操作距離在五十厘米內。”
“超過六十厘米則消耗劇增且極不穩定，失敗率高。”
他詳細記錄下來。
對這個關鍵限製有了更精確的把握。
重量測試。
他需要找到不同重量的物體。
目光再次落在那捆舊書上。
用手掂了掂，估計在八到九公斤。
他再次嘗試收取。
那股熟悉的、沉重的精神拖拽感再次傳來。
精神力消耗明顯，但尚可承受。
他成功收取，並堅持了十秒才感到有些吃力。
緊接著，他將目標轉向床底下那個母親用來裝換季衣服的、頗為沉重的舊木箱。
他深吸一口氣，凝神屏息，全力發動異能！
刹那間，大腦仿佛被重錘擊中！
傳來一陣針紮似的劇痛！
木箱猛烈晃動了一下，卻並未消失！
巨大的精神反噬如同潮水般湧來。
讓他眼前一黑，耳鳴不止。
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他立刻停止嘗試，大口喘著氣。
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太陽穴突突直跳。
“重量上限確認，大約在十公斤左右。”
“嘗試超越極限會遭到強烈精神反噬。”
“伴有劇痛、眩暈、視線模糊等症狀，極其危險！”
他心有餘悸地記下。
並在這條後麵用紅筆重重地畫了三個大大的感歎號。
以示警告。
最後，是讓他心情有些複雜的活物實驗。
他對窗台上那隻正在兢兢業業修補破網的小蜘蛛低聲說了句“抱歉”。
集中精神，鎖定。
收取成功。
他的意識“看”著那片灰色死寂的空間中。
那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先是徹底僵滯。
隨後開始驚慌失措地、緩慢地爬動起來。
它的動作明顯比在外界遲緩僵硬得多。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維持它存在，精神力的消耗速度是存放死物的五倍以上！
如同一個持續漏水的缺口。
而且這消耗還在隨著時間緩慢增加！
更讓他感到一絲不安的是。
他隱約察覺到那小蜘蛛的生命氣息。
在那片灰蒙蒙的虛無中。
正非常緩慢地、一絲絲地變得微弱。
仿佛那裡的環境正在無聲地侵蝕它的生機。
十五秒後。
一股明顯的疲憊感和莫名的心悸感襲來。
他不敢再繼續。
立刻意念一動，將其取出。
小蜘蛛回到熟悉的窗台角落。
再次僵滯了足足四五秒。
才仿佛大夢初醒般。
猛地恢複活力。
略顯慌亂地快速爬開。
似乎急於遠離剛才那片可怕的死寂之地。
“活物可收取，但會持續消耗大量精神力。”
“約為死物五倍以上，且隨時間遞增。”
“並似乎會對活物造成生理性抑製、行動遲緩及未知的生機侵蝕效果。”
“非必要緊急情況，嚴禁收取活物！”
“持續時間需嚴格控製在十五秒內！”
他帶著一絲負罪感和後怕。
極其詳細地記錄下所有感受、時間數據和觀察到的現象。
空間異能的測試終於告一段落。
結論清晰，邊界明確。
甚至標出了危險紅線。
他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感到一陣精神上的疲憊。
但更多的是一種逐漸掌控局麵的踏實感。
接下來。
才是真正讓他心潮澎湃又如履薄冰的、充滿未知的新大陸。
掠奪異能。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坐直身體。
呼吸再次不由自主地微微急促起來。
筆尖懸在紙麵上方。
等待著記錄這片全新領域的探索結果。
這將是一次直麵自身欲望與邊界的航行。
首先，是目標範圍。
掠奪，究竟對什麼有效？
它的目標篩選機製是什麼？
他需要係統地驗證。
他看向窗外。
鄰居家的大黃狗依舊在夕陽下慵懶地打著盹。
皮毛金黃，憨態可掬。
他起身走出房間。
跟正在摘菜的母親說屋裡有點悶，去院子透口氣。
母親抬頭關切地看了他一眼。
應了一聲，囑咐他彆吹風。
他來到院子裡。
慢慢靠近那條大黃狗。
狗認得他。
聽到腳步聲，耳朵動了動。
懶懶地睜開眼。
尾巴敷衍地在地麵上掃了掃。
他蹲下身。
伸出手。
掌心儘可能大地接觸著狗毛茸茸的、溫暖的頭頂和背部。
輕輕撫摸。
他集中起全部精神。
努力去回想、去模擬菜市場那種“觸發”的感覺。
在意識裡清晰地構建“掠奪”的意圖和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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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
沒有任何熱流湧入的感覺。
也沒有絲毫精神力的消耗。
大黃狗隻是舒服地眯起眼。
甚至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發出愜意的哼哼聲。
毫無異狀。
他不甘心。
又嘗試輕輕抓住狗的前爪。
讓掌心更緊密地貼合狗的皮膚。
依舊失敗。
體內那股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龍。
對腳下的螞蟻毫無興趣。
“對普通動物無效？”
他皺起眉，心裡飛速推測。
“是因為它們沒有‘特質’？”
“還是因為智慧層次不夠？”
“或者說，‘掠奪’的目標庫默認排除了非人生物？”
他需要更多樣本。
回到房間。
他的目光落在窗台那盆長勢喜人、綠意盎然的綠蘿上。
它綠得生機勃勃。
葉片肥厚油亮。
彰顯著旺盛的生命力。
他伸出手指。
輕輕觸摸那光滑微涼的葉麵。
甚至能感受到植物內裡汁液的流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