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淵”核心區。
這裡已不再是李默曾經淨化出的那片“淨土”,也非“混沌之子”爬出後留下的殘破戰場。在“現實裂解炮”和後續激烈戰鬥的摧殘下,這片區域的空間結構變得極不穩定,大地布滿閃爍著詭異能量的裂痕,空氣中彌漫著現實與虛幻交織的扭曲光影。這裡是規則的廢墟,是現實帷幕最薄弱的傷口。
“秩序之眼”最精銳的“破障者”突擊隊,穿著厚重的抗規則乾擾防護服,如同行走在噩夢深處的螞蟻,艱難地向探測到的能量核心推進。每前進一步,都伴隨著儀器瘋狂的警報和隊員精神承受極限的呻吟。扭曲的物理法則讓重力時而消失,時而倍增;破碎的時間碎片讓隊員偶爾會看到幾秒前或幾秒後的自己;甚至有一些低語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試圖瓦解他們的意誌。
“保持精神屏蔽!目標在前方三百米處!能量讀數突破極限!”隊長雷鈞的聲音透過嚴重乾擾的通訊傳來,嘶啞而堅定。
穿過一片如同巨大生物內臟般蠕動的、由凝固能量構成的峽穀,他們終於看到了目標——
那並非預想中的龐大機械或邪惡祭壇。而是一個懸浮在巨大地穴中央的、直徑不過三米的、完美無瑕的黑色球體。
球體表麵光滑如鏡,倒映著周圍一切扭曲的光影,卻又仿佛吞噬著所有光線,給人一種它本身即是“無”的錯覺。無數條細密的、由純粹幽藍能量構成的“根須”,從球體底部延伸出來,紮入下方那片“混沌之子”殘留的、依舊散發著不祥波動的龐大殘骸之中,仿佛在汲取著養料。而球體的正上方,則連接著一道肉眼可見的、扭曲了空間的能量柱,直衝上方破碎的“天空”,那便是連接全球“現實重構錨”節點的核心通道。
“找到目標!‘奇點核心’!準備安裝熵爆彈!”雷鈞下令。
然而,就在突擊隊員試圖靠近時,那黑色球體表麵突然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緊接著,趙無垠的身影,由幽藍光芒構成,緩緩從球體中浮現。他不再是書房中那從容不迫的掌控者,他的虛擬影像顯得有些……渙散,臉上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被“眾生之念”衝擊後的茫然與裂痕。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趙無垠的虛擬影像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回聲,仿佛來自多個維度,“你們以為,摧毀了這個核心,一切就結束了嗎?”
“至少能阻止你的瘋狂計劃!”雷鈞舉起武器對準他。
“瘋狂?”趙無垠的影像搖了搖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突擊隊員,望向了虛空,“你們根本不明白……我們麵對的究竟是什麼。”
他的影像揮手間,黑色球體——“奇點核心”的表麵,開始浮現出景象。那並非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而是……浩瀚的星空!但這片星空,正在以一種緩慢但無可挽回的方式……“熄滅”!星辰的光芒變得黯淡,星雲失去了色彩,仿佛整個宇宙都正在滑向熱寂的終點!
“熵增……是宇宙的終極定律。文明,不過是這無儘熵增過程中,偶然產生的、試圖逆流而上的……‘有序的漣漪’。”趙無垠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真相的悲涼,“但漣漪終將平息。所有文明,無論多麼輝煌,最終都將在熵增的洪流中歸於死寂。我們人類文明,也不例外。”
影像切換,顯示出人類曆史的長卷——戰爭、瘟疫、資源的枯竭、環境的惡化……以及內部無儘的紛爭與消耗。
“看看我們自己!內鬥、短視、沉溺於低層次的欲望!按照現有的軌跡,我們甚至無法走出太陽係,就會在自我消耗和資源枯竭中走向終結!我的‘現實重構’,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加壓’!在終極的黑暗降臨前,篩選出足夠強大的火種,強行推動文明躍遷,為人類爭取到一線……在冰冷宇宙中延續下去的生機!”
他的話語中,第一次透露出一絲近乎偏執的、卻源於宏大視角的“責任感”。
“而李默……他和他的‘薪火網絡’……”趙無垠的影像看向遠方,仿佛看到了那個躺在醫療艙中昏迷的身影,“他在用溫柔的幻夢,麻痹文明的神經!他在讓所有人滿足於低水平的生存,沉溺於感性的互助,從而喪失了對終極威脅的警惕和躍遷的勇氣!他是在用善良……將文明引向溫水煮青蛙般的慢性死亡!”
就在這時,一道強烈的白金色光芒,突然穿透了扭曲的空間,降臨在這片歸零之地!
光芒中,李默的身影緩緩凝聚。並非他的實體,而是他殘存的精神意誌,在胸前那枚神秘護身符的支撐下,強行投射於此!他的身影虛幻而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但那雙眼眸,卻清澈而堅定,直視著趙無垠。
“趙無垠……”李默的精神意念回蕩在空間中,“我看到了你的‘真相’,也感受到了你的……恐懼。”
“恐懼?”趙無垠的影像波動了一下。
“對終極虛無的恐懼。”李默平靜地說,“所以你不惜一切,想要抓住任何可能的力量,想要強行改變文明的軌跡,想要對抗那注定的終結。你認為情感是弱點,認為互助是低效,認為隻有絕對的力量和理性,才能拯救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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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掃過那片正在“熄滅”的宇宙影像,又看向趙無垠。
“但是,你搞錯了一件事。”
“文明……不僅僅是生存和延續的工具。”
“文明,是‘意義’本身。”
李默的精神體抬起手,指向那連接著“奇點核心”的、來自“混沌之子”殘骸的幽藍根須。
“你吸收了‘黑淵’的痛苦,利用了‘混沌’的混亂,將它們作為你力量的源泉。你認為你駕馭了它們。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的‘淨化’之力,能與你的‘支配’之力,在那怪物體內共存並衝突?”
趙無垠的影像沉默著。
“因為‘痛苦’和‘混亂’,與‘希望’和‘秩序’一樣,都是‘意義’的一部分!”李默的聲音如同洪鐘,敲打在規則廢墟之上,“你試圖剝離‘負麵’,隻保留‘正麵’,製造出你認為‘完美’的文明。但那被剝離了痛苦、恐懼、軟弱、乃至……愛的文明,還是人類文明嗎?那不過是一台冰冷的、為了存在而存在的機器!”
“宇宙或許終將熱寂,生命或許終將消亡。但在這段從誕生到消亡的旅程中,我們所經曆的愛恨情仇,所創造的詩歌藝術,所展現的勇氣與犧牲,所傳遞的善意與溫暖……這些瞬間的‘意義’,遠比單純的‘存在’更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