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號”突擊艦脫離跳躍狀態的瞬間，仿佛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被猛地拋入冰冷的現實。舷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隻有遠方稀疏的、仿佛蒙著塵埃的恒星提供著微不足道的光源。這裡是被稱作奧爾特雲邊緣的星際荒漠，太陽的光芒在此已微弱如風中殘燭，寒冷和孤寂是永恒的主題。
“成功抵達預定坐標區域。”艾拉·瓦倫丁的聲音在艦橋響起，帶著一絲穿越空間後的疲憊，但更多的是高度戒備的冷靜。她快速掃描著傳感器數據，“環境參數符合預期，空間褶皺殘留能量讀數穩定。”
“鷹眼”坐在副駕駛位，雙眼緊閉，但整個人的感知卻如同張開的雷達，通過“靈網”的連接，以超越儀器的方式掃描著周圍的虛空。【未發現大型質量物體……空間結構穩定……但……有一種……背景‘噪音’……很不舒服……】他的意念直接傳遞給艾拉和遠在太陽係內部的林湛等人。
那種“噪音”並非聲音，而是一種彌漫在空間中的、極其微弱卻無處不在的“存在感”，冰冷、粘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饑渴與惡意，仿佛整個空間本身都在緩慢地“腐爛”。
“報告‘新生’塔，已抵達目標區域，開始執行偵察程序。”艾拉一邊彙報，一邊操控“星塵號”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行，所有非必要係統保持靜默，能量輸出降至最低。
“‘星塵號’，收到。保持最高警惕，數據采集優先。”林湛的聲音透過量子通訊傳來，帶著明顯的延遲和乾擾雜音。
按照“守望者”提供的坐標，“星塵號”開始小心翼翼地靠近。隨著距離的縮短，傳感器上開始出現異常讀數。並非巨大的能量源或質量體，而是一種……空間的“疤痕”。
“檢測到高維度空間翹曲殘留……類似……某種超光速航行後的尾跡……”艾拉看著屏幕上扭曲的數據流，眉頭緊鎖，“但結構非常……怪異，不符合我們已知的任何物理模型。”
韋斯特博士的分析也通過延遲的鏈接傳來：【初步判斷……該尾跡並非推進係統產生……更像是一種……‘吞噬’路徑……空間本身在此處被‘消化’並重新平複……但留下了……信息層麵的‘齒痕’……】
空間被消化？這個描述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鷹眼”突然猛地睜開眼，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有東西……在動！】他的意念帶著強烈的警示，【不是實體……是影子……空間的影子！】
幾乎在他發出警告的同時，“星塵號”前方的虛空，如同被滴入墨水的清水，毫無征兆地蕩漾開來。一個模糊的、不斷變幻形態的“陰影”從虛無中浮現。它沒有固定的形狀，時而如同扭曲的旋渦，時而如同伸展的觸須，其存在本身就在乾擾著周圍的空間結構，連遠處恒星的微弱光芒在靠近它時都發生了詭異的偏折和黯淡。
它的大小難以估量，仿佛可以無限延伸，又仿佛隻是一個二維的投影。沒有能量輻射，沒有質量反應，常規傳感器幾乎對它無效。隻有“靈網”連接下的意識感知，以及最靈敏的空間扭曲探測器，才能勉強捕捉到它的存在。
這就是“收割者”的先鋒單位？一個……空間的幽靈？
“保持距離！啟動所有記錄設備！”艾拉立刻下令，手心沁出冷汗。她不敢有絲毫大意，操控飛船以一個極其謹慎的弧線，試圖繞開這個詭異的陰影，從多個角度進行觀測。
然而，那個陰影仿佛擁有某種意識。在“星塵號”移動的瞬間，它那變幻不定的形態猛地一滯，隨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原本漫無目的的飄蕩驟然停止，無形的“注意力”瞬間鎖定了這艘小小的闖入者！
【它發現我們了！】“鷹眼”的意念急促傳來，【它在……分析我們……一種……冰冷的掃描……】
一股無形的、帶著強烈侵蝕性的意念波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籠罩了“星塵號”！這並非“守望者”那種試圖同化或抹除的意識攻擊，而是一種純粹的、高效的“解析”！它試圖穿透飛船的外殼，穿透所有的物理屏蔽，直接讀取飛船的結構、能源、以及內部乘員的一切信息！
“靈網”連接瞬間變得極其不穩定，仿佛信號受到了強烈的乾擾！“鷹眼”悶哼一聲，臉色發白，顯然在全力維持著意識防禦，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解析。
艾拉也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針在刺探她的大腦。她咬緊牙關，拚命集中精神，維持著對飛船的控製。
“不行！它的解析能力太強！我們的常規屏蔽幾乎無效！”艾拉對著通訊頻道喊道，聲音因痛苦而扭曲，“‘鷹眼’，嘗試用‘個體性’乾擾它！”
“鷹眼”沒有回答，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意識波動陡然一變。他沒有像對抗“守望者”時那樣釋放混亂的洪流，而是將自身作為戰鬥機飛行員時那種於電光火石間做出直覺判斷的、無法被邏輯完全複製的“瞬間決策模式”，以及他對家園和戰友最深沉、最個人化的情感記憶，凝聚成一道極其凝練、充滿“人性”光輝的意識尖刺，反向撞向了那股冰冷的解析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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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賭博！賭的就是這種基於獨特個體經驗的、非理性的“噪音”，能夠乾擾對方那看似絕對理性的解析邏輯！
“嗡——！”
兩股性質截然不同的意識在虛空中無聲碰撞！
那不斷變幻的陰影猛地一顫！其解析波動出現了極其短暫的紊亂和停滯，仿佛一台精密儀器突然被輸入了無法處理的亂碼！它那變幻的形態也凝固了一瞬，顯露出其核心似乎是一個不斷收縮和膨脹的、極度複雜的幾何結構。
成功了！哪怕隻有一瞬間！
“采集到關鍵數據了！”艾拉看著傳感器上捕捉到的、在那短暫紊亂瞬間泄露出的異常能量頻譜和信息結構，激動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