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深秋,金色灑滿美泉宮的花園,但也給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清冷的濾鏡。在維也納音樂學院那棟擁有百年曆史、牆壁上掛著曆代音樂大師肖像的主樓裡,采光極好的一間辦公室內,卡爾·格魯伯教授剛剛結束一堂關於貝多芬晚期弦樂四重奏的專題研討。
學生們抱著厚厚的樂譜和筆記恭敬地離開,辦公室裡恢複了寧靜,隻有牆角那座古老的落地鐘發出沉穩的滴答聲。格魯伯走到窗邊,望著院子裡幾近光禿的梧桐樹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精致的雕花。他年近七十,頭發銀白梳理得一絲不苟,深色的三件套西裝熨帖平整,整個人像一尊凝固在十九世紀的雕塑,散發著經由時間沉澱的權威感。
《維也納音樂評論》的資深記者米歇爾·霍夫曼如約而至,他是格魯伯少數願意接待的媒體人之一。寒暄過後,訪談很快進入正題,話題圍繞著即將到來的薩爾茨堡夏季音樂節,以及格魯伯作為評委會重要成員對當代音樂發展的看法。
“教授,我們注意到,今年的音樂節邀請名單上,出現了一位來自華夏的音樂人,淩雲。”霍夫曼翻看著筆記,謹慎地引入話題,“他似乎在國內和國際的流行樂壇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一種被稱為‘夏國風’的音樂現象。您有關注到嗎?”
格魯伯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桃花心木書桌,動作緩慢而鄭重,仿佛每一步都丈量著某種尊嚴。
“霍夫曼先生,”他開口,聲音帶著老派德語區學者特有的低沉和清晰,“在音樂的聖殿裡,我們談論巴赫的結構,莫紮特的靈感,貝多芬的掙紮與超越。我們探討複調對位的精妙,和聲進行的邏輯,配器法的色彩。”他沒有直接回答關於淩雲的問題,而是先劃定了他心中的“音樂”疆域。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薄薄的資料,那是金代表的人“恰到好處”地提供給某些歐洲音樂評論人的“背景摘要”,裡麵“客觀”地提及了淩雲歌曲在商業上的巨大成功,以及其與官方文化戰略的“緊密聯係”。
“至於你提到的這位……淩先生,”格魯伯終於將目光落在資料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件遙遠的、與己無關的物品,“以及他所代表的所謂‘夏國風’,我確實略有耳聞。”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尋找最準確的措辭,那雙藍色的眼睛透過老花鏡片,看向霍夫曼,也仿佛透過他,看向整個急於尋求新刺激的音樂世界。
“基於我所聽到的有限片段,以及了解到的一些情況,”他緩緩說道,每個字都像經過精密校準,“我認為,那更像是一種……嗯……‘有趣的雜耍’。”
“雜耍?”霍夫曼下意識地重複,這個詞彙在音樂評論的語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是的,雜耍。”格魯伯肯定道,語氣裡沒有明顯的情緒,卻比直接的嘲諷更顯輕蔑,“它將一些東方的、異域的音色和符號,比如那種……彈撥樂器他可能指的是琵琶)和拉弦樂器二胡),與西方流行音樂的簡單節奏模式拚湊在一起。它依賴於新鮮感,依賴於某種對神秘東方的想象,或許還依賴於其本土市場的龐大和……特定的推廣力量。”
他輕輕將那份資料放回桌麵,仿佛那上麵沾著看不見的灰塵。
“它缺乏嚴密的和聲結構,缺乏真正的複調思維,更談不上對音樂本體語言的探索和貢獻。它停留在感官刺激和情緒渲染的淺表層麵,像一種精心包裝的‘文化快餐’,或許能滿足一時的好奇心,但無法提供真正的、持久的藝術滋養。”
格魯伯抬起手,指了指牆上那些沉默的大師肖像:“音樂,是通往至高精神世界的橋梁,是秩序的體現,是情感的淨化。而不是……”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裡的否定意味,彌漫在整個房間。
“所以,您不認為他出現在薩爾茨堡音樂節,是音樂多元化的一種體現嗎?”霍夫曼試圖追問。
“薩爾茨堡,”格魯伯的聲音陡然嚴肅起來,“是莫紮特的故鄉,是福特文格勒、卡拉揚曾經執棒的地方!它代表著古典音樂的最高殿堂之一。邀請什麼樣的藝術家,關乎音樂節的格調和尊嚴。多元化,不等於沒有門檻,不等於可以降低藝術的標準去迎合……市場的潮流或者政治的正確。”
訪談在一種略顯凝重的氣氛中結束。霍夫曼離開時,心情複雜。他敏銳地意識到,格魯伯教授這番看似冷靜客觀的評價,一旦發表,將在歐洲古典音樂圈層內投下一塊怎樣的石頭。
幾乎在霍夫曼踏出音樂學院大門的同時,金代表安排在維也納的人,就已經將格魯伯的核心觀點——“有趣的雜耍”、“文化快餐”、“降低藝術標準”,迅速地傳遞了出去。
消息越過大洋,先是到了金代表那裡,他看著簡報,臉上露出了計劃得逞的冰冷微笑。隨即,經過一些“渠道”的發酵和擴散,這篇尚未正式刊發的訪談核心內容,被巧妙地“泄露”給了幾家關注東亞文化的海外媒體和網絡平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當蘇圓圓氣急敗壞地將外網報道鏈接摔在淩雲麵前的桌子上時,淩雲剛剛結束一天的排練。
“淩老師!你看這個老古董說的什麼屁話!‘有趣的雜耍’?!他聽過幾首你的歌就這麼大放厥詞?!”劉曉更是直接炸了,拳頭攥得咯咯響。
淩雲點開鏈接,平靜地看完了那篇充斥著格魯伯“權威觀點”的報道。報道裡,格魯伯的頭銜、地位,以及他所代表的維也納音樂學院和薩爾茨堡音樂節評委會的身份,都為他這番話賦予了沉重的分量。
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淩雲甚至微微點了點頭。
“係統,調取格魯伯·卡爾的全部公開資料、學術著作及代表性音樂評論,進行深度分析,建立人物認知模型。”
“指令已接收。資料收集中……模型構建中……分析結果:目標人物‘格魯伯’為西方古典音樂體係守護者典型代表,其審美體係根植於德奧古典主義傳統,對非西方音樂體係及現代流行音樂存在係統性偏見。其批評邏輯核心:以西方古典音樂理論體係為唯一標尺進行衡量。威脅等級:高。其言論具備極強權威誤導性,可能影響歐洲主流藝術界對宿主接納度。”
係統的分析冰冷而精準。淩雲看著屏幕上格魯伯那張嚴肅、刻板的臉,明白這不再是李總那種資本層麵的打壓,也不是金代表那種陰險的抹黑,而是一種源於截然不同美學體係的、居高臨下的根本性質疑。
這種質疑,無法用商業數據反駁,無法用網絡罵戰平息。它矗立在那裡,像阿爾卑斯山的雪峰,冰冷,堅硬,代表著一種需要去征服的審美霸權。
他走到窗邊,看著華燈初上的城市。格魯伯的“雜耍”評價,像一根刺,紮進了他的心裡,也清晰地標定了他的終極目標。
這不是關於榜單,關於銷量,甚至不完全是關於文化輸出。
這是一場關於“什麼是音樂”、“什麼是美”、“誰有權定義藝術”的戰爭。
他需要站在薩爾茨堡那個古老的舞台上,用格魯伯能聽懂,卻無法否認的方式,告訴他,也告訴世界——
東方的聲音,不僅僅是雜耍。
華夏的韻律,同樣可以構建通往精神世界的宏偉橋梁。
戰爭的號角,已經由這位遠在維也納的教授,親手吹響。
喜歡文娛旗手:開局軍歌燃爆水藍星請大家收藏:()文娛旗手:開局軍歌燃爆水藍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