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出鞘
渤海之濱,晨霧鎖港。
鹹腥海風穿廊過棧,打濕毛文龍半舊戎裝。四十出頭的漢子立在船頭,麵龐黝黑如鐵,唯有雙眼亮得懾人,死死咬著晨曦中漸顯的港口輪廓。
“將軍,天津到了。”副將低聲稟。
毛文龍指尖摩挲刀柄,沙啞下令:“下船,會京營三人。”
東江鎮孤懸海外,糧餉皆缺。此番奉密詔而來,賭上身家性命,全押在三歲“護國智敏郡主”身上——眼底三分審視,藏不住。
天津行宮,朱徵妲靠在白虎皮軟榻上,情報如流水彙攏。
“郡主,毛文龍與杜、麻、趙三位將軍會麵。”
“傳四位,再加周遇吉、拜音達理。”
驛館議事廳,炭火旺,驅不散凝重。
杜鬆按著火銃:“皮島那個專捅建州腚眼子的?”
麻貴頷首:“用兵詭譎,攪得努爾哈赤不寧。郡主召他,必有深意。”
趙率教放下茶盞:“天津內患已除,關外大敵未滅——這把尖刀,該出鞘了。”
門簾掀開,寒氣裹人闖入。
毛文龍目光如電,掃過三人,抱拳便拜:“末將毛文龍,見過三位。”
無寒暄,杜鬆直指輿圖:“皮島到赫圖阿拉,多遠?”
“水路三日,陸路繞關。”毛文龍指尖精準點落,“但我知三條秘道,直插老巢。”
麻貴眼中精光一閃:“細說。”
“郡主有言——”趙率教聲平力透,“以堂堂之師,輔以奇兵,方能製勝!”
“郡主?”毛文龍濃眉猛挑,茶杯頓案,脆響刺耳,“三歲稚齡,也配談兵?軍中隻信刀槍戰功!”
“初聞我亦覺荒謬。”趙率教直視他,“但天津一夜,郡主臥病榻分派職責,諸將所長、各處要害,無一不曉。尤其對你東江鎮,她說——毛帥如尖刀懸於建州腋下!”
毛文龍身子前傾,興味陡生。
“不求攻城略地,隻需叫他寢食難安,大軍不敢遠離巢穴,便是奇功!他日犁庭掃穴,東江鎮當為奇兵之最!”
轟!
這話正中毛文龍心坎!他原以為京師隻視他為牽製棋子,甚至猜忌養寇自重——沒想到!
“好一個尖刀懸腋!”
毛文龍拍案而起,聲震屋瓦:“某在皮島浴血,可不是做擺設!”
麻貴撫須:“郡主識你價值,便是同道。需你插得更深!”
杜鬆收斂輕視:“我以火器營為援,你襲擾敵後,我正麵強攻,叫努爾哈赤首尾不能相顧!”
毛文龍虎目圓睜,按上佩刀:“三位若同心,某率東江健兒直搗老巢!刀山火海,不辭!”
“好!”麻貴拍案,茶水飛濺,“便依郡主計策——堂堂之師壓境,奇兵敵後破局!”
“郡主在行宮等候。”
京營精銳、邊關老將、衛所整頓者、敵後遊擊者——大明四種軍力,因三歲孩童的謀劃,交彙天津,劍指建州!
行宮議政殿,晨光穿雕花長窗,投在金磚地麵。
中央遼東沙盤栩栩如生,山川城池畢現。萬曆帝端坐主位,太子立側,太孫牽著朱徵妲,太子妃與朱徵娟旁聽。檀香混著墨香,更有肅殺之氣。
殿門開啟,六道身影魚貫而入。撫順關模型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毛文龍!”
“末將在!”
“統轄東江鎮及水師,以皮島為基,襲擾沿海,斷其糧道,亂其後路!我要努爾哈赤睡覺都睜著一隻眼!”
毛文龍眼中精光爆射:“末將領命!必讓建州永無寧日!”
“周遇吉!”
“末將在!”
“率山東奇兵進駐撫順關,三月內打造成銅牆鐵壁!”
周遇吉麵容堅毅:“不負重托!”
“拜音達理!”
首領撫胸行禮:“郡主請吩咐。”
“聯絡葉赫、烏拉、輝發殘部——大明要盟友,不要奴才!合力抗敵,戰後封賞,各部自治!”
拜音達理激動:“定說服各部,共抗建州!”
“麻貴!”
老將躬身:“老臣聽令。”
“聯絡蒙古諸部,唇亡齒寒!建州滅海西,下一個便是蒙古!大明願共享邊貿,共禦外敵!”
麻貴頷首:“老臣必不辱命。”
朱徵妲目光掃過四人,聲線陡然拔高:
“周遇吉!”
朱徵妲聲落,少年將軍踏前半步,甲胄相撞脆響。
“你守城如鐵!撫順關要成銅牆,叫努爾哈赤望城膽裂,夜夜難安!”
“末將誓死!”周遇吉握拳,指節泛白。
“拜音達理!”
女真首領撫胸前傾,眼中燃火。
“你通女真虛實,做聯結各部的鐵紐帶!聚散沙,抗建州!”
“必不負所托!”
“麻貴!”
老將出列,蒼勁目光掃過殿宇。
“你鎮邊關,威服蒙古!曉以唇亡齒寒,斷建州左臂!”
“老臣定叫草原與大明同心!”
“毛文龍!”
東江帥按刀而立,殺氣衝頂。
“你擾敵如刃!襲沿海,斷糧道,叫努爾哈赤首尾難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