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以為必死無疑的刹那,一股奇異的力量突然從深淵底部翻湧而上。
那力量不似風,不似水,倒像是千萬雙無形的手,輕柔地托住了下墜的身體。
“這……這……”
鹿則毅瞪圓了眼睛,喉結上下滾動,卻擠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活了大半輩子,何曾這般失態過?
臉上的皺紋都因震驚而舒展開來,他試圖動用自身靈力,身體卻似棉花般輕飄飄的使不出一絲力氣。
這個暴躁的中相,竟然第一次失了底氣。
鞠秉德更是滑稽,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中、中相大人……快看!我兒……我兒飄上來了!”
他手舞足蹈地指著半空中緩緩上升的鞠星瀚,果然還是那個邊疆莽夫。
杜清和懷中的楚楚睫毛輕顫。
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靈力波動——那是玉鐲在發燙。
透過朦朧的視線,她看到杜清和銀色麵具下緊繃的下頜線,還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閃過的……心疼?
裂墟深淵中的氣流形成旋渦狀光帶,如絲綢般纏繞在眾人周圍。
遠處雲霞被這股力量攪動,呈現出瑰麗的紫紅色,將整個裂墟映照得如同幻境。
“我兒啊!”
鞠秉德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鞠星瀚飄著飄著就掛在了杜清和的衣擺下,他的胸口被血液染得鮮紅。
少年臉色慘白如紙,但傷口已然止血,隻是虛弱得像個破布娃娃。
鹿鳴齊在空中掙紮得像條上岸的魚:“放開我的楚楚啊!”
他一臉怒容的盯著杜清和,手中的長劍胡亂揮舞,險些劃破晏修遠的衣袖,一副全天下都欠他的模樣。
晏修遠看著杜清和抱著楚楚,額間也是青筋直跳。
“省省力氣吧。”
杜清和無奈地拽住他的腰帶順勢一帶,晏修遠飛出去好遠,“送你個秋千蕩蕩!”
靈橋已經消融,眾人已經上升至與兩墟平行。
杜清和低沉的聲音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金光。
彈指的瞬間,金光如漣漪蕩開。
霎時間,眾人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撥弄的棋子,精準地分向兩邊——
晏昭和鹿離像兩片羽毛般輕盈滑向雲墟結界,衣袂翻飛間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而鹿則毅和鞠秉德那邊幾人則像被丟出去的麻袋,撲通幾聲摔在靈墟結界內。
“能得如此美麗的皇後,朕甚是歡喜!哈哈哈!”
杜清和的笑聲在裂墟間回蕩,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他單手抱著楚楚,另一隻手悠閒地整理著被風吹亂的袖口,哪像一個年過半百的人。
鹿則毅這才發現不對,鹿離和晏昭落入了雲墟境內:“等等!把女兒還我!”
他扒在結界邊緣,老臉皺得像顆核桃。
“朕觀這兩位姑娘……”
杜清和故意拉長聲調,指尖輕輕點了點飄在身邊的晏昭和鹿離,“是皇後的手帕交。留下她們,也好解皇後思鄉之情。”
麵具下的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他忽然轉頭看向還在發愣的綰月和舒墨,眼神邪魅得像隻盯上獵物的狐狸。
“皇後從靈墟遠道而來……”
杜清和慢條斯理地拖長音調,“恐怕用不慣宮裡的侍女侍衛。”
話音未落,綰月突然覺得腳下一輕。
“啊啊啊——小姐救命!”
她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撲騰,活像隻被扔進沸水的蝦米。
舒墨倒是鎮定,隻是死死攥著劍穗的手指已經青筋微顯。
綰月的裙擺翻飛得像朵倒開的喇叭花,發髻散落成鳥窩。
杜清和似乎覺得有趣,故意讓她在空中多轉了兩圈才放下。
楚楚終於緩過氣來,指尖悄悄掐住杜清和的手腕:“陛下好算計。”
她聲音很輕,帶著剛吐過血的沙啞,“這是對臣妾了如指掌?”
杜清和低頭湊近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頸側:“皇後說笑了。”
他的聲音忽然正經起來,“朕隻是……舍不得你受半點委屈。”
楚楚心跳漏了半拍。
這語氣太熟悉了,熟悉得讓她眼眶發酸。
前世的杜清和醫師,和此人一般無二。
結界那頭,鹿則毅的臉已經黑如鍋底:“杜清和!你——”
“鹿中相彆急。”
杜清和忽然抬手打斷,語氣戲謔,“煩請轉告我那小皇帝侄兒……”
他故意頓了頓,“就說朕多謝他送來的皇後。當然——”
夕陽最後一縷金光掃過他的銀色麵具,在結界上投下詭譎的光影。
“前提是……”
他輕笑著的聲音驟然換了一種口氣,“他還在世的話。”
隨著最後一絲天光隱沒,兩界結界徹底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