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雪蓮放下手裡的繡品,輕聲道:“怎麼喝酒了?我給你衝點蜂蜜水好不好?”
“不用。”餘逸飛擺擺手,“跟楷之哥小酌了一杯,不多不多。
楷之哥十六歲中了秀才,之後就一直走黴運,今年二十七了,還是個秀才。
你說他虧不虧?第一次準備鄉試時,祖父走了,第二次準備鄉試時,娘子沒了,去年準備鄉試時,頭兩日收到陸妍那樣的信,就差一名啊,就差一名就是舉人了,就算是一輩子不中進士,在小縣城也能過很好的日子了。
那個陸妍,幸虧陳知禮沒看上她,就是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不,連花瓶都不是,花瓶不會讓人煩,不會害人。”
汪雪蓮蹙眉:“相公,咱們不說彆人的事。”
“彆人的事?不,是我楷之哥的事,楷之哥怎麼是彆人呢?他那麼好的一個人。
還有陳知禮,我原本不喜歡他,很不喜歡,但他卻幫了我,救了我,他完全可以甩手不管的,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
你知道嗎,這些日,府城到處都在談他,二甲第一名,老天,這是什麼可怕的名次,聽說皇帝把他叫到麵前,說是之前沒看清楚他的長相,本來他就應該是他的探花郎。
他怎麼這麼好?連我一個不喜歡他的人,都說不出他一句不好來。
大家還談孟濤,陳知禮讀書的確好,特彆特彆好,可孟濤隻能說一般,不,還是不錯的,跟我一直差不多。
可現在人家也是同進士了,我卻還是一個秀才,天上地下的差彆了。”
餘逸飛淚出來了,也不去擦,就那麼任它流。
汪雪蓮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你看我做什麼?娘子,你肯定很後悔了,當年你們的事我是知道的,你一定後悔了是不是?
我不怪你,如果是我,我也一定後悔了。”
餘逸飛突然伏在桌上不動了,不一會就打起了鼾。
汪雪蓮用儘了所有的力氣,才把他搬到床上。
他們隻有一個書童,用不起丫頭,書童燒了熱水。
她端進房裡給相公擦好臉和手,看著人乖乖的躺著。
她喃喃自語:“你才二十歲,已經是個秀才,我也才十八,還有大好的年月,著急什麼呢?”
出了房間,她坐在小院內,春末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後悔嗎?
肯定後悔!
她後悔當初陳知禮的娘帶著媒人上門提親時,母親避之不及,她也不認為不對。
一個病重快死的人,她怎麼可以嫁過去呢?十五歲花一樣的年華,總不能做寡婦吧?
寡婦是可以二嫁,可再嫁能有幾個人嫁的好?
所以,後悔是後悔,她很清楚後悔一點用沒有。
她不可能像陸妍那樣傻,把好好的日子作沒了,往後餘生,隻要是活著,就沒有一日是舒服的。
王楷之比自己的相公讀書要好得多,不出意外的話,後年一個舉人是沒跑了。
相公後年還不一定成,可那又怎麼樣呢?後年不過二十二,再三年也就二十有五,舉人哪裡是那麼容易考中的?當人人都是陳知禮呀?
如今婆家小叔子不讀書了,小姑子嫁人了,公公婆婆全力支持相公科舉,那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