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陳知禮不想通融,周縣令肯定隻有公事公辦。
但胡員外在本縣一慣名聲還可以,也做了不少善事,他家長子已經是秀才,次子是童生,如果他們祖父被打了板子,判了流放,那麼他們的科舉之路也就斷了。
“陳大人,要不這樣,你們跟胡員外就在衙門後廳談談如何?我也會在場。”這事縣太爺不好在場,但他一個師爺是沒關係的。
有他這個外人在,有些事就好解決一些,此事鬨大了,肯定是胡家沒理。
但就是把老不死的弄死了,又能怎麼樣呢?還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也給袁家弄些真金白銀來的實在。
陳知禮想想,好一會才點點頭。
管家爬起來就往家跑。
陳知禮整了整衣冠,跟著洪師爺往後廳走,袁有文跟在他身後,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
幾個人坐下沒多久。
胡員外就匆匆趕了過來。這位平日在縣城呼風喚雨的人物,今日卻顯得格外謙卑。
他身著褐色錦袍,腰間玉佩叮當作響,圓臉上堆滿笑容,卻掩不住眼底的慌亂。
“陳大人,胡某恭喜陳大人高中傳臚官,恭喜恭喜!”胡員外拱手作揖,聲音比平日高了八度。
陳知禮不緊不慢地回禮,姿態優雅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儀:“胡員外客氣了。本人今日前來,是為鄰村袁家鏢師被傷一案。”
胡員外的笑容僵了僵。
“陳大人,胡員外,縣太爺不巧有事外出,大半時辰後即歸,有什麼事二位坐下談談可好?”
隨即熱絡地招呼陳知禮入座。
衙差奉上香茶,陳知禮卻不動茶杯,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輕輕放在桌上:“這是袁家的訴狀,胡員外不妨先過目。”
胡員外臉上的肥肉抖了抖,雙手接過訴狀,展開時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越看臉色越白,最後竟連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這...”胡員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陳知禮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葉,卻不急著喝:“胡老太爺派人行凶,被鏢師們當場抓住,行凶人正是胡老太爺身邊的護衛,他本人已經供認不諱,證據確鑿。按《大珩律》,故意殺人未遂者,杖三十,流三千裡。而指使者...”他頓了頓,目光如刀,“罪加一等。”
茶杯落在桌麵上的聲音清脆得刺耳。
胡員外渾身一顫,手中的訴狀飄落在地。
“陳大人明鑒!”胡員外突然離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家父年邁糊塗,絕非有意傷人呐!”
陳知禮冷眼看著這位平日人五人六的鄉紳,此刻像條喪家之犬般跪在自己麵前。
他緩緩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對著胡員外:“十五六歲的少年,一箭穿胸。若非我娘子醫術高明,又用了顧家的九轉還魂丹,此刻早已是一條人命。胡員外覺得,一句"年邁糊塗"就能搪塞過去?”
陳知禮知道,胡員外此刻最怕的,就是兒子科舉因老父的一時衝動而毀於一旦。
袁有文站在一旁,看著往日高高在上的員外大老爺跪地求饒,心中既痛快又忐忑。
他悄悄看向陳知禮挺拔的背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權力的分量。
“陳大人...”胡員外膝行幾步,聲音帶著哭腔,“請您高抬貴手,胡某願拿出誠意賠償袁家!”
陳知禮轉過身來,臉上看不出喜怒。
洪師爺道:“哦?胡員外打算如何賠償?”
胡員外見有轉機,連忙道:“醫藥費全包,再賠...賠一百兩銀子!不,二百兩!”
陳知禮輕笑一聲,那笑聲讓胡員外渾身發冷。
洪師爺走回桌前,從袖中又取出一張紙:“這是救治袁有武所用藥物清單。單是那顆"九轉還魂丹",就值紋銀百兩。更彆提其他名貴藥材和診金。”
胡員外接過單子,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沒問題,請師爺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