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後話。
顧蘇沐站在一旁,看著女兒熟練地配藥,眼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
十七歲的盼兒,學醫不過四年,舉止間已經有了老大夫的風範,這期間吃了多少苦,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藥是盼兒親自煎的。
煎好後,盼兒小心地扶起母親,一勺一勺地喂藥。
鐘氏雖然意識模糊,但當藥液接觸到嘴唇時,卻本能地吞咽起來。
“娘知道是姐姐熬的藥吧?"宇齊小聲道,他的雙目紅腫的厲害,“路上爹跟三哥喂藥,娘至少吐出來,隻有提到姐姐時才會多喝一點。”
盼兒鼻子一酸,繼續耐心地喂藥。
一碗藥喂完,顧四彥又取出銀針,開始為兒媳婦施針。細長的銀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準確無誤地刺入各個穴位。
施針約莫半個時辰後,鐘氏的呼吸明顯平穩了許多,臉色也不再那麼灰敗。
一家人這才稍稍放鬆。
“蘇沐,放寬心,會好起來的。”顧四彥拍拍長子的肩膀,兒子瘦得他快認不出了。
“盼兒的藥膳配合我的針灸,效果比你想象的還要好。”
顧蘇沐點點頭,紅著眼睛笑了:“爹,有你們在,我就不怕了,有幾次真的很危險,我都以為”
以為娘子挺不過去了…
盼兒眼中含淚:“爹,娘的病怎麼就到了這個程度?之前身子不是還不錯嗎?”
這也正是顧四彥跟顧蘇合想問的。
盼兒留下半夏、半枝守著娘親,其餘的人全部去洗漱吃飯。
飯後,顧蘇沐才將鐘家二老的事細說了一遍。
又將孫氏因為之前不同意她女兒嫁宇輝,將一肚子氣出在娘子身上,他自己因為外出看診遲回,娘子因為不願意在喪禮上鬨事而生生噎下這些氣。
之後就一病不起…
顧蘇合冷聲道:“鐘廣德不休了這個婦人,遲早有一日會家敗沒落,大哥,鐘家以後還是儘可能不要往來了。”
蘇沐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跟孫氏說的。”
屋內,鐘氏的呼吸越來越平穩,仿佛正在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緩緩醒來。
一夜過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林鎮客棧的房間裡灑下斑駁的光影。
鐘氏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相公疲憊卻欣慰的麵容。
他坐在床邊的小凳上,一隻手還握著她的手腕,似乎剛剛在為她把脈。
“相公。”鐘氏的聲音虛弱但清晰,比前幾日有了明顯好轉。
顧蘇沐立刻湊近,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好些了沒?女兒正在給你熬粥,藥也正熬,爹跟蘇合都在外麵。”
鐘氏微微動了動身子,嘗試著撐起自己:“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昨日我就知道爹跟女兒來了,就是沒力氣跟他們說話,現在好多了。”
“這是青林鎮,爹跟蘇合、盼兒接了我們三日的路程,女婿要去大理寺報道才沒有跟來。
他們也是剛剛到京城。”顧蘇沐扶她靠坐在床頭。
提到女兒,鐘氏眼中泛起淚光:“盼兒...我想見她。”
“她親自去熬粥、去煎藥了,應該快回來了。”顧蘇沐用濕布輕輕擦拭妻子的額頭,“你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昏睡這些天,可把我們幾個嚇壞了。”
鐘氏握住丈夫的手:“辛苦你了,幾個孩子都還好吧?齊兒怕是嚇壞了...”
正說著,房門被輕輕推開,盼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走了進來。
看到母親醒了,她驚喜道:“娘!您醒了!”
鐘氏望著俏生生、如同春花一樣的女兒,淚水奪眶而出:“盼兒...我的孩子...”
認回女兒沒多久,就又是一年多沒見麵。
盼兒放下藥碗,撲到床前緊緊抱住母親。
顧蘇沐悄悄退到一旁,看著母女二人相擁而泣,喉頭也不禁哽咽。
良久,盼兒才鬆開母親,抹去眼淚,端起藥碗:“娘,先把藥喝了吧,這是我特彆為您調配的。”
鐘氏順從地喝下藥,雖然苦澀,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喝完藥,她拉著盼兒的手不放:“讓娘好好看看你...這一年,你又長高了,更好看了...”
盼兒坐在床邊,輕聲細語地向母親講述這一年的點點滴滴,當然一些不好的事情自動過濾了。
顧蘇沐看著這一幕,心中那塊壓了許久的大石終於落地。
他悄悄退出房間,讓母女倆好好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