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內,兩位身著低調卻質地考究錦袍的中年人端坐著。
為首的王太醫約莫四十多歲,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帶著審視的意味。
另一位稍顯年輕,沉默地坐在下首,但氣質亦是不凡。
見顧四彥和盼兒進來,王太醫起身,拱手行禮,姿態恭敬卻帶著幾分屬於官家的矜持:“顧老前輩,久仰大名。晚輩王振生,在太醫院供職。這位是趙院判的愛徒,李太醫。”
“王太醫、李太醫,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顧四彥還禮,態度不卑不亢,示意二人落座。
寒暄幾句後,王太醫切入正題:“顧老前輩懸壺濟世,德高望重。
晚輩此番冒昧前來,一是久仰前輩風範,特來拜會;
二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盼兒,“也是聽聞顧氏藥繕坊的藥繕頗有獨到之處,尤其對婦人產後體虛、氣血雙虧之症效果顯著。
不知…前輩可否賜教一二?”
他話雖說得客氣,但“賜教”二字背後的試探意味明顯。
真正說跟強逼沒二樣。
顧四彥捋須,淡然道:“王太醫過譽了。鄉野粗淺之術,不過是遵循古方,結合一些前人經驗,因地製宜做些調整罷了。
藥繕一道,重在固本培元,徐徐圖之,非神術也。”
“前輩過謙了。”
王太醫笑了笑,目光轉向盼兒,“聽聞顧小姐深得前輩真傳,青出於藍。
坊間盛傳的歸元養血繕,便是出自小姐之手?”
盼兒微微頷首,聲音清越:“回王太醫,此繕確是晚輩根據祖父所授古方,結合母親當年調養經驗,以及本地藥材特性改良而成。
所用皆是尋常藥材,貴在配伍得宜,火候掌握精準,並無玄妙之處。”
“尋常藥材,配伍得宜,火候精準…”王太醫重複著這幾個詞,眼中精光一閃,“這‘得宜’與‘精準’,便是大不易了。
不知小姐可否方便,讓在下見識一下這藥繕的方子?
太醫院對此等利民良方,也頗為關注。”
這話,就帶上了幾分官方的壓力。
也很不要臉。
雅室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顧四彥正要開口。
盼兒卻從容應道:“王太醫見諒。藥繕方子乃顧氏藥繕坊立足之本,亦是祖父多年心血所係。
正如太醫院亦有諸多不傳之秘方。
不過,若太醫院有需要,為解病患之苦,晚輩可酌情提供成藥供研究參考,至於具體配伍比例…請恕不便詳示。”
她態度謙和,言語卻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場,又給對方留了台階。
王太醫盯著盼兒看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顧小姐年紀輕輕,見識不凡,顧老前輩教導有方啊!既如此,也好。
改日我請院判大人手書,以官方名義采購一批成藥,不知可否?”
“太醫院若需要,自當儘力供應。”顧四彥適時接話,結束了這場暗藏機鋒的對話。
送走王太醫二人,顧四彥回到後堂,眉頭緊鎖。
盼兒倒了杯茶遞過去:“祖父,他們…”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顧四彥沉聲道,“這個王太醫是盯上我們的藥繕了。
今日是試探,明日就可能是索取,後日…恐怕就是麻煩了。”
他看向盼兒,“你今日應對得很好。
記住,無論何時,都要守住顧家的根本。”
盼兒鄭重點頭,心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