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文全上茶點,仔細詢問錢家近況。
錢程說家中生意已由老管事接手,母親情緒也穩定多了,已經插手家中生意。
錢途則在旁邊小口吃著桂花糕,時不時插幾句話,活潑可愛得緊。
“大人,再過九個月就是家父周年忌。”錢程正色道,“屆時周年孝滿,錢程便可履行約定,追隨大人左右。”
陳知禮微笑頷首:“我記著呢。你儘管安心處理家事,本事也要學,府衙這邊不著急。”
送走錢家兄弟後,陳知禮站在廊下久久未動。冷風卷著落葉從他腳邊掠過,帶著冬日特有的寒意。
轉眼到餘杭已經四個月了。
也不知道小舅跟知文他們鄉試到底如何?考試結束已經四十日,明日就是臘月初,再有一旬信該來了。
“想什麼呢?”盼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件厚實的披風隨之搭在他肩上。
陳知禮回神,握住妻子的手:“剛見了錢程和他弟弟。那孩子...看著很討人喜歡。”
盼兒立刻明白他的感觸,輕聲道:“幸好今生不同了。”
“是啊...”陳知禮長舒一口氣,“但我總擔心還有其他悲劇被我遺忘。前世經曆太多,有些事一時想不起來。”
盼兒思索片刻,突然道:“相公,你不如把能回憶起來的前世大事記下來?不用詳細,隻要你自己能看懂就好。隔段時間看看,就不會有遺漏。而且就江南這邊的就行,遠處的就算是知道,也鞭長莫及是不是?”
陳知禮眼前一亮:“這主意好!上輩子凡是大案我都會關注一二,好好想想,應該能記得不少。”
當晚,他特意取出一本空白冊子,用自創的簡略符號開始記錄。
這些符號隻有他自己能懂,即使被人看見也猜不出含義。
“大珩三十九年春末,臨江縣水壩決堤,死傷二百餘人...應提前巡查加固。”
“大珩三十九年冬,岐山縣陶家滅門慘案…。”
……
……
一樁樁、一件件,前世江南近十年的重大案件被他簡略記錄。
有些是自然災害,有些是人為禍事,還有些是官場傾軋。
每寫下一件,他心中的大石就輕一分。
寫到陶家案子時,他心沉起來,說不出來的壓抑。
盼兒端來參湯時,陳知禮已經寫了十幾頁。她瞥見紙上那些奇怪的符號,會心一笑,並不多問。
“歇會兒吧,彆累著眼睛。”她將湯碗放在一旁,“這些天你既要處理公務,又要抄錄典籍,夠辛苦了,這些我又幫不上你。”
陳知禮放下筆,揉了揉眉心:“無妨。把這些記下來,我心裡踏實些。”
他拉過盼兒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看,這一樁是明年春末發生的,我提前預知,當幫著避開這禍事;
這一樁是明年冬發生的慘案...後麵還有好幾起模仿的複仇案,我想起來都心驚膽戰……得想想法子才好…”
盼兒靠在他肩頭,輕聲道:“相公這般未雨綢繆,餘杭百姓有福了。”
男人衙門的事,婦人還是少問的好,滅門慘案,聽起來就慎得慌,她摸摸還沒有顯懷的肚子…
“隻盼能少些遺憾。”陳知禮合上冊子,輕歎,“前世無能為力的事,今生總要儘力周全,做不到是另外一回事。”
月光透過窗紗,在書案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陳知禮吹滅燈燭,攬著盼兒走向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