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差役辦事得力,不過半個多時辰,仁心堂的李大夫便被請到了堂上,一同帶來的還有去年下半年塗老爺看診的詳細病案記錄。
濟生堂的掌櫃雖未能親至,但也派了店裡最得力的夥計,帶著所有相關的抓藥底單前來聽候詢問。
李大夫年約五旬,麵容清臒,在堂上顯得有些緊張,但談及病症醫理,便立刻專業起來。
他翻看著病案,語氣肯定地回稟:“回稟大人,塗老爺去年確曾多次光顧我李家醫館。
其病症主要是腸胃失調,時有腹脹、泄瀉之症。
此症與其平日飲食不節、喜食油膩、味重食物有關,並非重症。
我每次皆以調和脾胃、清熱利濕之方調治,藥方底單都在此,請大人過目。”
他頓了頓,似在回憶,繼續道:“而且,塗老爺之前幾次來找我,主要並非為了腸胃小恙。
他曾私下對小人言,自覺年過四十,膝下僅有一子,且繼室柳氏年輕,進門十年無所出,心中頗覺遺憾,想要調理身體,以求……以求精力更勝,希冀能再得子嗣。
我還曾勸他,此事需放寬心懷,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塗老爺過世那幾日,我剛好回老家,回來後才得知此事,不覺唏噓不已。”
王縣令能考中同進士,自然不是愚笨之人。
聽到這裡,他心中疑竇更深了。
一個隻是腸胃稍有不適、甚至還在積極尋求養生壯陽之人,怎麼會突然就“急病”身亡了?
他驚堂木一拍,目光銳利地掃向跪在下方的柳氏和塗宏緯:“塗柳氏!塗宏緯!李大夫所言,爾等可聽清了?
塗老爺生前身體並無大礙,甚至還在求子!你二人還有何話說?為何一口咬定他是突發急病而亡?還不從實招來!”
柳氏臉色煞白,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卻依舊強自鎮定,帶著哭腔道:“青天大老爺明鑒!外子……外子那日突然就腹瀉不止,吃什麼拉什麼,人都虛脫了……村裡人都說是急症……這、這李大夫又不在,我們……我們請了彆的大夫看,他說還是腸胃有問題,誰曾想...誰曾想……”
她說著,暗暗掐了一把旁邊的塗宏緯。
塗宏緯被掐得一哆嗦,也連忙磕頭附和:“是……是的,大人!父親那日確實瀉得厲害,水米不進……沒兩日就……就去了……我們請了郎中來看,也是束手無策……”
他的聲音發虛,眼神根本不敢看堂上的任何人,尤其是那摞醫案藥方。
就連跪在一旁的瓊花,也怯生生地小聲補充道:“回大人……公公那幾日……確實是腹瀉得厲害……人都瘦脫了形……”
三人眾口一詞,都將死因指向了突如其來的劇烈腹瀉。
這看似統一的口供,卻讓陳知禮的眉頭越皺越緊。
太過一致了,反而顯得可疑。
尤其是這種猛烈腹瀉導致迅速死亡的症狀,讓他本能地聯想到了某些東西。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然徹底黑透,縣衙大堂雖燈火通明,但連續審問,人犯心神動蕩,證人也疲乏不堪,再審下去,恐怕也難有突破。
陳知禮與穆雲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微頷首。
穆雲會意,側身對王縣令低語了幾句。
王縣令此刻對這兩位京官已是言聽計從,立刻清了清嗓子,驚堂木一拍:“肅靜!今日天色已晚,案情複雜,需得仔細核查。
現將一乾涉事人等收押!塗柳氏、塗宏緯分彆關押,嚴加看管,不得互通消息!
塗瓊花暫且收監,好生看待,不得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