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瑞性子相對內斂些,微微垂眸,算是回禮。
而陳鈞則挺直了小身板,目光平靜地迎向那些視線,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沉穩氣度。
然而,就在這片還算友善的氛圍中,一道極其不善、甚至帶著明顯敵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針尖,倏地刺向陳鈞,牢牢鎖定在他身上。
陳鈞感官敏銳過人,幾乎是立刻便察覺到了這道與眾不同的視線。
他不動聲色地用眼角餘光循著感覺望去,隻見坐在第三排中間位置的一個男孩,正死死地盯著他。
那男孩衣著華貴,用料考究,腰間係著一塊品相極佳的玉佩,年紀與自己相仿,但眼神卻不像其他孩子那般純粹,裡麵翻滾著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憤怒……
憤怒?
陳鈞心中微微訝異,眼眸裡閃過一絲不解的波瀾。
他才第一天踏入這京華書院,踏入這間學堂,甚至連一句話都還未曾說過,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得罪了人?
看那男孩的穿著氣度,絕非尋常人家子弟,自己初來乍到,又如何會與他結怨?
他雖年紀小,但因著家庭環境和自身早慧的緣故,心思遠比同齡人縝密。
他沒有立刻表現出異樣,隻是默默地將那男孩的樣貌記在心裡,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轉回目光,認真聽先生安排座位。
先生將他與顧瑞安排在了第二排相鄰的位置。
坐下後,陳鈞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那道不善的目光依舊如芒在背。
顧瑞似乎也隱約察覺到些許異樣,低聲問:“鈞弟,怎麼了?”
陳鈞輕輕搖了搖頭,唇角甚至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與他年齡不符的淡然笑意,低聲道:“無事,瑞表哥。隻是發現,這書院……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他心中並無畏懼,隻有濃濃的好奇與一絲隱然的鬥誌。
看來,這京華書院的生活,並不會如想象中那般隻有風平浪靜的讀書聲了。
這突如其來的敵意,究竟所為何來?
他倒要看看,這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連這蒙童學堂裡,都開始暗流湧動了。
而陳鈞不認識的這個孩子,其實正是永安候府二房的長子章浩,他今年七歲半,三歲後就一直在京城讀書,當時父親外任,他隻能跟著母親在候府過日子。
他的日子自然很好過,候爺大伯待他特彆好,有教讀書的先生,見他喜歡習武,還讓他跟堂兄們一起天天練習。
隻是,這幾年他越看母親鬱鬱寡歡,就越期盼父親能夠歸來。
父親好不容易回京了,卻一天到晚待在書房裡,沉著個臉,母親歎息更多了。
他悄悄的問過堂兄,這才知道,本來父親有希望調任大理寺少卿,或者戶部侍郎,卻被江南來的陳知禮和穆雲劫了糊。
雖然他也知道,這是皇上的決定,但今天聽先生一介紹,他的眼裡還是忍不住有了怒氣。
原因無他,昨晚他見母親又悄悄的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