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陳知禮從戶部衙門回到家中,官袍未換,便見兒子陳鈞端端正正地坐在小花廳裡,似是在等他。
孩子臉上沒有平日的輕鬆,微蹙著眉頭,帶著一絲不解。
“爹,您回來了。”陳鈞起身行禮。
陳知禮溫和地拉過兒子坐下,問道:“鈞兒,在等爹嗎?可是書院裡有什麼事?”
他敏銳地察覺到兒子情緒有異。
陳鈞便將今日在書院,尤其是演武場上與章浩發生衝突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父親。
他敘述清晰,語氣平穩,既沒有誇大對方的挑釁,也沒有炫耀自己的身手,隻是最後帶著真實的困惑問道:“……爹,我仔細回想了,我三歲多就離開京城去了江南,確定之前從未見過那位章浩同窗,更談不上得罪過他。
他是永安侯府二房的長子,可我們陳家與永安侯府,似乎並無往來。
兒子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從第一眼見到我,就那般充滿敵意?”
說完,他抬眼看了看父親,又補充了一句:“爹,您今日不去莊上看望娘親了嗎?”
陳知禮認真聽完兒子的敘述,心中先是湧起一股為人父的驕傲與欣慰。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兒子的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語氣肯定地說道:“鈞兒,今日之事,你處理得很好,爹很為你高興。”
他細細分說道:“首先,麵對無端挑釁,你沒有退縮,敢於應對,這是勇氣。
其次,在比試中,你分寸掌握得極好,隻將其摔倒製服,並未傷人,這是仁心與控製力。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在勝了之後,沒有得意忘形,反而主動伸手,試圖化解矛盾,詢問緣由,這份氣度與胸襟,遠超你的年紀,更是難得。”
他看著兒子因誇獎而微微發亮的眼睛,繼續溫和地解釋道:“至於為何不去莊上……莊上有太上皇在,爹雖是臣子,亦是晚輩,但若去得太勤,難免惹人注目,反而不美。
莊上有你外曾祖父坐鎮,醫術通神,有你外祖父和二叔公從旁協助,人手充足,你娘親本身也精通醫理,如今隻是需要靜養,並無大礙。
爹每隔三、四日去探望一次,既全了孝心與夫妻情分,又不至於打擾太上皇清靜,是眼下最妥當的安排。你不用擔心。”
鈞兒是他的長子,又極為聰慧,口又極緊,有些事、有些想法,他都不想瞞著他。
聽到父親周全的考量和對母親的關懷,陳鈞心中那點因白日衝突而產生的些許鬱氣頓時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理解和肯定的溫暖與愉快。
他乖巧地點頭:“兒子明白了。這些話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謝謝爹。”
“去吧,”陳知禮慈愛地笑了笑,“你師父該等急了,晚上讀書用心些。”
他今天回來有些晚,家裡早已經用過晚餐了。
“是,爹。”陳鈞心情輕快地行禮告退,腳步輕快地向明山長居住的小院走去。
明山長為教導方便,大部分時間便住在陳府,陳知禮特意為他準備了一個清靜獨立的院落。
看著兒子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後,陳知禮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與凝重。
他轉身回到書房,沉吟片刻,便喚來了心腹護衛高澤。
“高澤,”陳知禮沉聲吩咐,“你立刻去仔細查一查永安侯府,特彆是二房的情況。重點查清楚,二房與我陳家,或者說,與我有無任何過節,無論是明麵上的,還是暗地裡的。為何侯府二房的公子,會對鈞兒有如此大的敵意?”
高澤領命,並不多問,立刻轉身離去。
書房內燭火搖曳,陳知禮獨自坐在案前,眉頭微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