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迎著章睿夫妻和章知瞬間變得絕望的眼神,繼續艱難地說道:“老實說,二夫人的病情……相當厲害。
癰膿在內臟潰爛,邪毒熾盛,已侵及臟腑經絡。老夫……老夫亦無法子。”
“什麼?”章知如遭雷擊,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顧四彥和孟太醫麵前,再也顧不得什麼官身體統,侯府二爺的體麵,涕淚橫流,聲音淒厲:“老神醫!孟太醫!章知求你們!求你們救命啊!她還這樣年輕,不能就這樣沒了呀!”
孟太醫麵露愧色,連連擺手,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顧四彥則是俯身,用力將章知攙扶起來,語氣無奈又沉重:“章二爺,快請起!非是老夫不肯儘力,實在是……唉!”
他拉著幾乎癱軟的章知,詳細解釋道:“腸癰之症,關鍵在於時機。
若在幾日前,病初起,癰膿未成,或剛成未潰,老夫或可以金針導引,輔以湯藥,內外合治,尚有一線生機將其化解。
但如今……”他搖了搖頭,“癰膿已潰,邪毒深入,方才老夫所施針法,不過是暫時壓製其痛苦,護住其心脈元氣不斷,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儘,火難滅。
並未能從根本上解決那已成膿毒的病源啊!”
顧四彥這番話,等於直接宣判了柳氏生機渺茫。
他並非推諉,而是基於殘酷的醫理現實。
說完,他便想拱手告退,這種情況下,他留在這裡也已無太大意義,反而徒增尷尬與絕望。
“老神醫留步!”永安侯章睿和侯夫人張氏幾乎是同時出聲,兩人一左一右死死拉住顧四彥的衣袖,眼中充滿了最後的、不肯放棄的瘋狂希冀,“您不能走!您若是走了,我弟妹……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求您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再想想辦法!”
顧四彥被他們拉著,看著他們眼中那近乎絕望的哀求,心中亦是天人交戰,充滿了無力感。
他苦笑著,幾乎是脫口而出:“侯爺,夫人,二爺,不是老夫不想辦法,實在是……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二夫人腹中,那一截生癰的腸子,已經壞死化膿了!我們……我們沒辦法把她的肚子打開,將那截壞死的腸子切掉啊!她這,這根本拖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會,一會家裡人還是好好跟她,唉!”
他這話本是無奈之下的實言,意指此症已非藥石所能及。
若是在普通百姓家,到了這一步,或許家屬也就認命了。
這兩年,他們顧家幾人,得益於陳知禮送來的孤本醫書,看到許多從前不曾知曉的秘方,他跟盼兒還有宇瀚,一直暗中用兔子、山鼠等活物進行試驗,練習開膛破肚、切除病灶再行縫合之術。
從一開始的幾乎全部死亡,到後來慢慢能存活下一些……他們確實在摸索一條前所未有的醫道。
但那經手到對象畢竟是牲畜!眼前這位,可是活生生的侯府二夫人!
身份尊貴,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他哪裡敢將這尚在摸索、成功率極低的“手術”用在她的身上?
就在這絕望壓抑、顧四彥幾乎要掙脫離開的當口,一直安靜站在祖父身後的盼兒,卻忽然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落在祖父臉上,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涼氣的話:
“祖父,既然現在二夫人已經命懸一線,藥石罔效,常規之法已無生機……我們,為何不能拚死一搏,冒險打開她的肚子,找到並切掉那截壞死的腸子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此言一出,花廳之內,霎時間鴉雀無聲。
永安侯、章誌、侯夫人張氏,乃至經驗豐富的孟太醫,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語出驚人的、懷著身孕的年輕女子。
打開肚子?切掉腸子?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