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手術室內,空氣仿佛凝固,隻有器械偶爾碰撞的細微聲響和幾人壓抑的呼吸聲。
顧四彥全神貫注,一方麵密切注意並維持金針麻醉的效果,確保柳氏處於安全的深度昏迷狀態;
另一方麵,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主刀的孫女身上。
他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訝。
盼兒的冷靜遠超他的預期,那握著刀具的手穩如磐石,下刀精準,分離皮膚組織時手法細膩而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仿佛她麵對的不是一個生命垂危的貴人,而僅僅是一個需要解決的、複雜的醫學難題。
這份定力,這份專注,即便是他親手培養的、天賦最好的孫兒顧宇宸、顧宇瀚,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這個孫女的天賦之高,高出了他的想象。
更讓他欣慰的是,半夏、白芷等四個大丫鬟也極為爭氣。
她們顯然也被這前所未見的場麵所震懾,其中兩個年紀稍輕的,臉色已然蒼白,額上沁出細汗,眼神中充滿了驚懼,但她們硬是咬緊了牙關,牢牢站穩,按照盼兒簡潔的指令,準確無誤地遞送器械、吸拭滲血,沒有一個手軟發抖,更沒有一個暈厥倒下。
這份忠誠與堅韌,在此刻顯得尤為可貴。
顧四彥看著孫女戴著魚鰾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柳氏被切開的腹腔,在溫熱的、複雜的內臟間仔細而迅速地翻找、探查。
她的動作大膽又謹慎。
“祖父,”盼兒忽然停下了動作,抬起眼,無聲地看向顧四彥,用眼神示意。
顧四彥立刻會意,湊近些,順著她鑷子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截腸管明顯腫脹、顏色暗黑發紫,表麵附著著渾濁的膿液,與周圍健康的腸道界限分明。
這正是那作祟的、已然壞死的闌腸!
找到了病灶!
顧四彥心中一震,既為找到目標而稍鬆半口氣,又為那壞死的嚴重程度而揪心。
盼兒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心裡所有的雜念和疲憊都壓下去。
她不再猶豫,眼神重新變回十二分的專注。
她深知,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差錯。
她按照記憶中那本神奇醫書上所述,以及無數次動物實驗積累的經驗,開始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進行。
分離粘連的組織,結紮供應壞腸的血管,然後用那特製的、極其鋒利的小刀,穩而準地將那截壞死的腸管切除下來!
當那截散發著不好氣味的壞腸被放入旁邊醫女捧著的銅盤中時,所有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而,切除壞腸並非終點。
因為柳氏的病情拖延太久,腹腔內已有明顯的膿液積聚。
盼兒不敢大意,指揮醫女用預先準備好的、以鹽和多種清熱解毒藥材精心熬製、又經過特殊過濾的“生理鹽水”,這是他們根據醫書描述自己摸索配製的,反複、輕柔地衝洗腹腔,直到引流出的液體變得相對清亮。
做完這一切,盼兒的額頭已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背後的衣衫也已被汗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