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書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
穆雲聲音低沉,他將十年前那樁舊事大致敘述了一遍。
他語速不快,措辭謹慎,那些最關鍵的詞語,諸如具體的一些內情,都被他巧妙地一帶而過,隱藏在模糊的敘述背後。
陳知禮安靜地聽著,麵色沉靜,一言不發。
前世今生加一起,他是個在官場曆練數十年的人,何等敏銳,自然明白穆雲此刻的立場與難處。
穆雲不想拖他下水,不願將明確的把柄交到他手中,這是對他的保護,也是穆雲自身處境所迫。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是一回事,但若當麵點破,便是另一回事了,那可能會將兩個家庭都置於不可預測的風險之中。
事實上,關於穆家當年的變故,盼兒在與他成婚後,曾斷斷續續、帶著與他提過一些穆家的這件事。
待穆雲話音落下,書房內陷入一片短暫的沉寂。
陳知禮抬起眼,看向穆雲,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分析一樁尋常舊案:“穆大哥,此事距今已差不多十年光景。當年之清、之涵兩個孩子,才不過三歲多,如今都已是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若無真憑實據,單憑一些捕風捉影的舊聞,他們……又能鬨出個什麼來?”
他略作停頓,繼續道:“況且,當年你們一家在顧家莊子上治療休養,並非隱秘之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
我嶽家行醫,最重記錄,盼兒她……亦有記錄病案、筆記的習慣,上麵日期、症狀、用藥皆清晰可查。”他話鋒微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沒有鐵證,終究是不能……奈何的。”
他未儘之語,穆雲聽得明白。
即便對方膽大包天想要開棺驗屍,時隔十年,又能驗出什麼?
何況,以他對父親行事風格的了解,既已動手,必是雷霆萬鈞,絕不會留下後患。
這幾日父親因公事出門,還有兩三日才能回來,他今晚還是有些慌了。
穆雲緊抿著唇,沉默片刻,忽然取過書案上的紙筆,背對著窗戶,快速寫下了三個字。
寫完後,他並未言語,隻是將那張紙拿起,遞到陳知禮麵前,讓他看了個分明。
陳知禮瞳孔微縮,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親眼見到這明確的名字,心頭仍是重重一震。
穆雲待他看清,毫不猶豫地將紙張湊近燭火。橘紅色的火苗舔舐著紙張邊緣,迅速蔓延,很快便將那三個可能引來巨大麻煩的字跡吞噬殆儘,化作一小撮灰燼,飄落在硯台旁。
陳知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站起身道:“穆大哥稍坐,失陪片刻,我去去就來。”
他後來因為破案,對毒術很是鑽研過幾年,這種毒名他是知道的,但某些特性還是不很清楚,他需要跟盼兒確定一下,彆人的事他不會管,但這是穆雲。
這一世的兄弟,上輩子的左膀右臂,為一些不值得的人而拖下水,不值得的。
他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後院。
盼兒還未歇下,正靠在軟榻上就著燈燭翻看一本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