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吳再有搬家,兩日後孟濤搬家,十六是陳富才搬家的日子。
三家走後,大四進的陳府一下子空了許多出來。
陳富才堅持把新莊子起名為文行莊,連郝氏都覺得這個名字叫著彆扭,但陳富才就是喜歡。
他隻有兩個寶貝兒子,各取他們名字中的一個字,有什麼不好?這個莊子本就是兄弟倆的。
一個多月的辛苦勞作,莊子打理的順眼多了,七八十畝大,看著也是一望無際的那種,讓人心生歡喜。
莊子裡也有一個小山,不大的那種,但原東家沒有算錢,白給的誰不喜歡?
何況荒山上有柴火,有藥材,有野果樹,到處都是能有的東西……
“當家的,歇了,說好今日回新宅的。”郝氏看著眼前大片的土地,嘴一直都是翹著的。
陳富才直起腰,拍拍身上的灰:“怎麼,一日不去新宅子就想了?”
說完他笑起來,新宅子雖然大二進,但正房、廂房加一起二十間,知行在府學,家裡現在加他們老兩口就五個主人,一個燒飯婆子,到處都是空的。
“可惜知行不能回來,當家的,知行鄉試是兩年後,為什麼不讓他回京城讀書?”
陳富才搖搖頭:“他願意在府學就隨他,回京城日後鄉試還是得回去考一來一去也麻煩,再說,你也不看看知禮跟知文都忙成啥樣?他們也沒空教知行學問,隨他吧。”
郝氏歎口氣:“一直想兒子當官,可當官也是那樣忙。”
陳富才又笑起來:“彆不知足了,當官有什麼不好?體體麵麵的,等知行高中,我們跟大哥大嫂一起回去,誰不說咱們陳家祖墳冒青煙?”
顧家宅邸,今日的氣氛與往日頗為不同。
下人們行走間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鄭重。原因無他,兵部尚書常大人親自帶著幾位屬官和兩位身著便服、但眼神銳利、身材壯實的中年男子登門了。
全程接待都由顧蘇沐兄弟負責。
顧四彥早已得了信,提前一日便帶著盼兒又回了佳宜莊,美其名曰“靜心研討醫書”,實則是為了將舞台完全交給了處事更為沉穩周全的長子,還有人精一樣的次子。
太上皇與太後已然回宮,他們身子調理的不錯,據說短時間內不會再來莊上。
顧四彥心裡其實是巴不得的,正好落得清靜,可以專心帶孫女鑽研那些他一直無暇深究的孤本醫籍。
而且已經十月底,莊上有些藥材得收且處理好用起來了。
莊子裡,書房內藥香彌漫。
顧四彥戴上了老花鏡,正對著一卷紙張泛黃、字跡古奧的《金瘡方論》細細琢磨,時不時用手指點著某處,對坐在對麵的盼兒講解其中的精要。
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年紀大了,精力遠不如前,明明記得的東西,到了嘴邊卻一時想不起來,思路也遠不如年輕時那般敏捷透徹。
老了便是老了,再不服氣也沒用!
而盼兒則不同,她在醫術上的天賦與悟性極高,許多艱深的理論、複雜的方劑,往往一點就透,甚至能舉一反三,提出一些連他都未曾想過的巧妙見解。
看著孫女專注沉靜的側臉,顧四彥心中滿是欣慰,顧家醫術,後繼有人,就算是現在閉眼,他也不必擔心下一代顧家人能不能接過擔子了。
然而今天,盼兒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她手中雖然也拿著筆,在紙上隨手記著祖父的講解,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色。
顧四彥察覺到了,放下書卷,溫和問道:“盼兒,可是有什麼心事?今日看你精神不似往常。”
盼兒回過神,放下筆,輕輕歎了口氣:“祖父,我是在想穆大哥家的事。
相公昨日與我提了幾句,說這次風波,很可能還是源於當年那樁大案。
那人……怕是恨極了穆大哥在賬上發現了端倪,壞了他的大事,如今才這般報複。”
她抬起眼:“祖父,您說……那人如此記仇,手段又這般惡心,以後會不會……會不會因此遷怒,轉過頭來對付相公和陳家?畢竟,後麵許多具體的事情,都是相公在做的。”
這是她壓在心底最大的隱憂。
夫君與穆雲交好,又身居官場,難免卷入是非。對方連穆家這樣的高門都敢如此設計構陷,若真要對付根基尚淺的陳家,豈不是……
顧四彥看著孫女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了然,也泛起一絲憐惜。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曆經風雨,豈會看不出這其中的關竅?
他沉吟片刻,聲音放緩,帶著安撫的力量:“盼兒,你的擔憂,祖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