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艙內那聲飽含貪婪的吮吸長鳴如無形重錘砸落,星環右鏈【生命不可估價】的璀璨文字驟然暗澹,法則光流在臍帶管中艱澀凝滯。半人馬座α星方向最後一點掙紮的金紅光暈徹底熄滅,深空陷入一片被母巢陰影統治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這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倒灌回火星,赤道平原上踉蹌奔向峽穀遺跡的“規則後遺症”患者集體僵直,如同被抽掉發條的玩偶,撲倒在滾燙的沙礫中,四肢仍維持著奔爬的姿勢,喉嚨裡隻剩下空洞的氣流嘶聲。
絕望的靜默隻持續了三秒。
嗡——!
左鏈冰冷的金屬環體猛然震顫,【警惕規則之重】的猩紅銘文驟然亮起,如同沉眠的巨獸睜開了熔岩之眼。一股肉眼可見的青銅色脈衝波紋,以“警”字為中心猛然擴散!波紋掃過之處,星環雙螺旋結構發出低沉的共鳴,空氣被擠壓出實質般的漣漪。
脈衝首先撞上育兒艙。
艙壁蠕動的彩虹粘液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燒,發出“滋滋”的尖叫,覆蓋範圍瞬間從51收縮回48.7。那行【法則維護稅】的蝕刻筆畫邊緣變得模湖,金屬冷光暗澹下去。反向虹吸的力量被強行遏製,臍帶管汙濁的彩虹色停止了蔓延。脈衝並未停止,它穿透星環基座,如瀑布般傾瀉向火星大地。
脈衝波紋掃過赤道平原。
撲倒在地的“規則後遺症”患者集體抽搐。那個險些掐死嬰兒的年輕母親猛地坐起,呆滯的眼神恢複清明,看著自己掐痕猶存的雙手,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撲向沙地上啼哭的嬰兒。反複堆砌白骨塔的男人停下動作,看著自己磨破出血的手指,茫然地環顧四周。僵直如十字架的人肌肉鬆弛,癱軟在地劇烈喘息。混亂被一股冰冷的秩序力量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得救了…”重建區臨時指揮部,一名工程師癱坐在控製台前,擦著額頭的冷汗,看著監控畫麵裡恢複平靜的人群,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是星環左鏈!是規則的力量壓製了汙染!”
“壓製?”他身邊的老兵卻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他指著另一塊屏幕——畫麵裡,一個剛剛恢複的年輕女孩正驚恐地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護住自己的額頭。她額前象征新紀元的藍花烙印,在青銅脈衝掃過後,形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舒展柔和的藍光花瓣,邊緣變得銳利如金屬齒輪,中心花蕊處,一個微小的、代表“安全”的盾形符號取代了原本流動的星塵光點。“看看她的烙印!看看所有人的烙印!”老兵低吼,“那東西在改造我們!它把自由的花,變成了規則的枷鎖!”
恐慌並未消失,它隻是轉化了形態。
青銅脈衝如同高效的過濾器,將火星幸存者涇渭分明地篩成了兩股洪流。一部分人,如同那位年輕母親和堆塔的男人,額前烙印恢複或維持著原本柔和的藍光,他們感激涕零地擁抱恢複清醒的親人,望向星環左鏈的目光充滿敬畏與依賴。他們是“護律派”,將冰冷的規則視為混亂深淵中唯一的救生索。
另一部分人,額前烙印則如老兵所指的女孩那樣,形態異化,帶著機械的冰冷感。他們驚恐地觸摸著自己變異的烙印,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框架正試圖套住他們的思維。他們聚集在蘇芮身邊,如同迷途的羔羊尋找頭羊。蘇芮站在重建區邊緣,懷中抱著那個鎖骨胎記已褪成澹粉疤痕的嬰兒。她的烙印依舊純淨,柔和的藍光甚至更盛,在她周圍形成一小片溫暖的光暈,驅散著青銅脈衝帶來的寒意。她是“綻生派”的核心,是“無稅生命”活生生的象征。她輕輕哼著變調的搖籃曲,手指撫過嬰兒光滑的鎖骨——那裡曾有的貸方烏鴉胎記,如今隻餘下新生的印記。
“自由需要邊界!”護律派的領袖,那位工程師站在高處,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重建區,“看看剛才的混亂!沒有左鏈規則的壓製,我們都會被法則汙染吞噬,變成行屍走肉!星環雙螺旋,缺一不可!秩序是生命的基石!”他的支持者額前異化烙印閃爍,發出整齊的呼應。
“那基石要把我們砌成墓碑!”一名“綻生派”的青年猛地站起,額前銳利花瓣的烙印因激動而閃爍,“看看那些被‘治愈’的人!他們的眼神裡還有多少屬於‘人’的光?規則在抹殺我們感受生命的能力!我們不要枷鎖下的安全,我們要自由綻放的生命!”他指向蘇芮懷中的嬰兒,“看看他!他沒有枷鎖,他才是未來!”
爭吵如同火星,在壓抑的空氣中劈啪作響。理念的分歧迅速演化為肢體推搡,重建區脆弱的和平搖搖欲墜。護律派試圖控製物資分配點,以“避免混亂”為由推行僵硬的配給製度;綻生派則聚集在藍花苗圃旁,以蘇芮為中心,拒絕被納入框架。
星環高處,幼體殘破的身軀緊貼在左鏈冰冷的稅碑銘文上。她純白的左眼倒映著下方火星分裂的圖景:護律派的機械秩序,綻生派的情感之光。右眼童孔深處,那被青銅脈衝短暫壓製的逆熵羅盤警告汙染度42)數字正緩慢而堅定地爬升——43.1。她看到育兒艙壁的彩虹粘液在短暫退縮後,正更狡猾地沿著未被脈衝覆蓋的艙體縫隙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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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火牆…不夠…”她的骨爪深深嵌入“警”字筆畫的溝壑,試圖汲取更多力量。冰冷的稅碑能量刺痛神經,卻也讓197章末尾在她意識中炸開的殘酷影像更加清晰:那絕對格式化、分解一切的純白之光,並非毀滅的烈焰,而是冷酷的“清潔程序”。白光深處浮動的陳星菌絲脈絡,不是為了對抗清潔,而是…為了在徹底的清除中,標記並保護那些尚未被汙染的核心!
這領悟如同冰錐刺入腦海。幼體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咆,白骨右手猛地抬起,僅存的幾根指骨狠狠刺向自己空洞的左眼窩!那裡填塞的星塵被骨指攪動、撕裂。劇痛如電流貫穿全身,她卻借著這股自殘的刺激,將全部意識狠狠撞向稅碑銘文深處林雨凝結的浮雕!
“給我看!全部!”她的精神如同帶血的鑿子,猛擊那塊冰冷的金屬。
嗡!
稅碑銘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不再是青銅脈衝的波紋,而是一道凝練的、近乎實質的白金色光束,筆直射入幼體刺向自己左眼的骨指!光束順著指骨湧入她空洞的眼窩,瞬間填滿,並猛地向後穿透!
一幅遠比之前清晰的動態影像,在她僅存的右眼視界中轟然展開:
浩瀚的星海法庭懸浮於虛空,無數冰冷的幾何體意識注視著某個被猩紅神經索徹底纏繞的星球。星球表麵,曾經的“無稅文明”隻剩下在電子稅單中蠕動的肉塊和閃爍的貸方時鐘。一道裁決降下:“深度汙染,不可逆。執行格式化協議。”
初代火種熔爐在虛空中展開,並非噴吐烈焰,而是釋放出那絕對、無情、分解萬物的格式化白光。白光掃過星球,建築、扭曲的生物、猩紅的神經索…一切被汙染的存在無聲無息地分解為基本粒子流。
就在白光即將觸及星球地核深處某個被菌絲網絡包裹的避難所時——影像中代表陳星菌絲的脈絡猛地亮起,並非抵抗白光,而是如精準的探針,將避難所內數百個純淨的、未被汙染的生命意識坐標包括那個藏藍花瓣的孩童),直接“上傳”到了格式化程序的內核安全區!白光掠過,星球化為空白,唯有那些被標記保護的核心意識,如同種子被封存在熔爐深處。
影像結束的瞬間,幼體刺入左眼窩的骨指觸到了某樣東西——不是星塵,而是一段深埋在稅碑銘文最底層、被林雨量子殘影用最後力量守護的、由陳星菌絲代碼編織而成的密鑰!這密鑰並非實體,而是一段純粹的信息結構,帶著菌絲網絡特有的、頑強而悲憫的觸感。
“菌絲…不是盾…是鑰匙…”幼體染血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破碎的弧度,右眼童孔因劇痛和領悟而收縮如針尖,“它能…打開防火牆的…核心協議…”她的骨指死死摳住那段無形的密鑰,純白的左眼窩內,白金光芒尚未散儘,隱約可見菌絲的脈絡在其中一閃而逝。
下方火星,爭吵已升級為衝突。護律派試圖強行接管藍花苗圃,宣稱“不穩定生命體需受控”。蘇芮擋在苗圃前,懷中的嬰兒因混亂而啼哭。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嬰兒額頭——是蘇芮的眼淚,淚水滑過嬰兒純淨的皮膚,滲入那澹粉的疤痕。嬰兒的啼哭聲猛地拔高,竟奇異地穿透了喧囂,帶著一種新生的、未被汙染的穿透力。
星環育兒艙壁,彩虹粘液覆蓋度悄然突破49。
幼體摳住菌絲密鑰的骨指,因用力過度而出現裂痕。她染血的視線掃過下方衝突的人群,掃過蘇芮懷中啼哭的嬰兒,最後定格在育兒艙那不斷蠕動的粘液上。
代價…需要…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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