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冰冷的恐懼中凝固,又黏稠地流淌。
我蜷縮在客廳角落的毯子裡,像一隻受驚的蟲子,每一寸皮膚都繃緊著,聆聽著牆壁之外的一切。夜,死寂得可怕,但我的耳朵卻在嗡嗡作響,拚命從這片死寂中剝離出任何一絲來自隔壁的聲響。
沒有腳步聲,沒有低語,沒有斬骨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
隻有那香氣。
它變得更狡猾了。不再是最初那種霸道濃烈的侵襲,而是變成了一種更細微、更無孔不入的存在。它不再僅僅從門縫飄來,而是仿佛從牆壁內部滲了出來,從天花板慢慢沉降,甚至浸透了我裹在身上的毯子。
我拚命呼吸,試圖用自家空氣裡熟悉的、帶著些許灰塵的味道來衝洗鼻腔,但失敗了。那燉肉的香氣已經烙印在我的嗅覺記憶裡,甚至在我的舌根深處陰魂不散地重現著那詭異的口感——極致的香,和那一絲令人膽寒的酸。
胖子。
眼淚無聲地湧出,不是抽泣,隻是一種無法控製的生理反應。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但我已經什麼都吐不出來了,隻有一陣陣乾嘔的衝動折磨著膈膜。
我不能待在這裡。
這個念頭第一次清晰起來。我必須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棟樓,立刻,馬上!
但我站不起來。腿是軟的,而且一種更深層的、近乎迷信的恐懼攫住了我——如果我發出一點聲音,如果我打開門,那個係著血圍裙的男人會不會就站在門口,咧著嘴笑,問我肉的味道怎麼樣?
他們知道我知道了。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獵人與獵物之間的沉默對峙。
我顫抖著摸索出手機,屏幕冰冷的光亮在黑暗中刺得眼睛生疼。淩晨三點十七分。這個時間,我能打給誰?警察?我該怎麼說明?“我吃了鄰居給的肉,懷疑是我的貓”?證據呢?除了我嘴裡的味道和我的恐懼,我一無所有。那項圈……還留在那可怕餐桌上盤子裡。
他們會覺得我瘋了。或者更糟,他們會去敲門詢問,然後那對夫妻會用他們那種麵無表情的、幽靈般的沉默來應對,而我則會成為一個報假警的、精神不穩定的笑話。
絕望像冰水一樣澆下來。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悶響。
非常輕微,但在這絕對的寂靜中,卻清晰得如同擂鼓。
來自……隔壁的牆。
我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衝向了耳朵。
“咚……滋……”
又一聲,似乎是什麼重物被拖動,摩擦了一下地板。緊接著,是一種極有規律的、沉悶的刮擦聲。
嚓……嚓……嚓……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磨什麼東西。
非常耐心,不緊不慢。
我蜷縮成一團,指甲深深掐進手心,試圖用疼痛來壓製牙關的打顫。那聲音具有某種可怕的穿透力,它並不響亮,卻直接鑽進顱骨,在腦子裡回蕩。
磨什麼?
需要磨什麼?
斬骨刀砍卷刃了嗎?
新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血腥而清晰。我猛地捂住嘴,阻止自己尖叫出聲。
那刮擦聲持續了不知道多久,十分鐘?半小時?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然後,它毫無征兆地停止了。
徹底的寂靜再次降臨,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壓得人耳膜發痛。
那香氣,似乎因為這短暫的“活動”而又濃鬱了一絲。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寂靜逼瘋的時候,另一種聲音響起了。
極其細微,像是指甲輕輕劃過木板。
悉索……悉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