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那是我賣餅一分一分掙的!”曉燕見散落一地的、她起早貪黑擔驚受怕攢下的血汗錢,心如刀剜,淚終奪眶,嘶聲辯駁。
“掙的?誰曉得你咋掙的!”孫秀英刻薄罵,彎身欲撿錢,“這錢沒收了!臟!得好好洗洗!正好給小寶交下學期補習費!”
“不行!那是我的錢!”曉燕不知哪來的勇氣,如逼至絕境幼獸,猛衝上前死死護住錢,抬首瞪視孫秀英,眼中布滿血絲淚水,“那是我媽留的手藝掙的錢!你憑啥拿走!憑啥給小寶交補習費?!他憑啥就能上學,我就得嫁人換彩禮?!”
此話如利刃,徹底捅破那層虛偽窗紙。孫秀英一噎,旋即暴怒,揚手欲摑:“反了你了!敢頂嘴!我打死你個白眼狼!”
“夠了!”
一直沉默的林衛國遽然低吼,聲不高,卻帶罕有的、被逼至絕處的顫音。他上前一步,擋在曉燕與孫秀英間,麵色灰敗,唇哆嗦望孫秀英:“秀英…你…你少說兩句…錢…孩子掙的,就…”
“就什麼就?!”孫秀英氣頭上,豈肯罷休,指林衛國鼻尖罵,“林衛國!瞅瞅你養的好閨女!都敢爬我頭上撒野了!這錢來路不正!今兒必須沒收!不然往後出事,你擔著?!”
“我擔著。”
一道平靜卻清晰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屋內三人俱怔,猛扭頭望去。
陳默不知何時立於門畔,門未關嚴,他顯是路過被喧嘩吸引,或…聽全了過程。依舊那身洗白工裝,身形挺拔,麵無波瀾,隻眉峰微蹙。
他步入屋內,目光平靜掠過滿地狼藉,掠過淚流滿麵、渾身顫栗的曉燕,掠過麵色鐵青的孫秀英與無措的林衛國。
“陳默?你…你咋來了?”林衛國窘迫訥訥。
孫秀英亦愣,旋即似尋到發泄口,或欲在外人前維最後體麵,強壓火氣,語氣仍尖刻:“小陳啊,你來得正好,瞧瞧這成何體統!這死丫頭背著我…”
“孫阿姨,”陳默截住她,語氣依舊平緩,卻攜不容置疑之力,“曉燕擺攤的事,我曉得。”
一語出,滿室皆驚。曉燕猛抬頭,難以置信望他。
陳默續道,如陳述尋常事實:“她那舊鏊子,是我幫從廢品站淘換的。起初火候拿不準,餅易糊,我還幫瞧過爐子。糧票不湊手時,我也借過幾張。這錢,來得乾淨,是辛苦錢。眼下政策鬆動,廠裡不也鼓勵搞活經濟?算不得投機倒把。”
他略頓,目光轉向地上錢幣:“這錢不多,卻是她起早貪黑、一餅一餅烙出來的。沒收…不妥。”
滿室死寂。孫秀英張口結舌,如被扼喉的雞,麵上紅白交錯,顯未料半路殺出程咬金,且言之鑿鑿,堵得她啞口無言。她可打罵曉燕,嗬斥林衛國,然對廠裡這年輕有為、口碑不錯的技術員陳默,卻不敢過於造次。
林衛國更是愕然望陳默,複看曉燕,唇翕動,終未語,隻深深垂首,肩垮得更低。
曉燕望著陳默平靜側臉,看他為己撒下這縝密謊言,看他以此種意想不到方式擋在身前,巨大震驚與一種難言的、酸澀暖流猛衝垮心防。她死咬下唇,強抑哭聲,淚卻如斷線珠串,撲簌滾落。
陳默言畢,不再看孫秀英難看臉色,彎身,幫曉燕將散落在地的錢,一分一厘,仔細拾起,疊好,遞還她麵前。
動作自然從容,若行再理所當然不過之事。
“收好。”他低聲,僅二人可聞。
曉燕顫手接過那疊沉甸甸、猶帶他指尖溫熱的錢幣,哽咽難語。
陳默直身,對林衛國與孫秀英微頷首,語氣複歸平常疏淡:“林叔,孫阿姨,無事我便先走了。”
轉身離去,步履穩健,無半分遲疑,若隻順手解一小麻煩。
門輕合,隔絕外間冷風,亦隔絕方才那短暫卻石破天驚的援手。
屋內餘下三人,陷於詭譎靜默。
孫秀英麵色變幻,最終狠剜曉燕一眼,複剜林衛國,罵咧咧摔門入裡屋:“行!你們都在理!我裡外不是人!我不管了!往後出事彆尋我!”
林衛國佝僂背脊,望滿地狼藉,複看緊攥錢幣、垂首啜泣的女兒,長長沉沉一歎,那歎息浸透無儘疲憊茫然。
曉燕緩緩蹲身,將臉埋入膝間,肩頭劇烈聳動,壓抑嗚咽。
此番,不再純是委屈驚懼。那疊失而複得的錢緊攥掌心,硌得生疼,卻如堅硬磐石。而那男子離去時平靜卻堅定的背影,似一道微弱卻清晰的光,劈開了濃重黑暗。
風波看似暫息,但她明白,有些東西,已從根底,悄然生變。而陳默為何挺身?這謊言能維係幾時?孫秀英會否善罷甘休?重重懸念,如窗外漸濃的暮色,悄然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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