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的到來並未驅散曉燕心中徹骨的寒意。她強撐著幾乎一夜未眠的疲憊身體,仔細檢查了門窗。門閂完好,窗戶的插銷也牢牢扣著,糊窗的紙張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跡。昨夜那清晰的叩門聲、詭異的低語、還有窗戶被推搡刮擦的聲響,仿佛隻是一場集體幻覺,沒有留下任何物理證據。
但這反而更令人恐懼。如果不是實體,那會是什麼?
陽光明媚,菜市場後街逐漸喧鬨起來,小販的吆喝聲、自行車的鈴鐺聲、鄰裡間的閒聊聲…這些熟悉的生活噪音像一層溫暖的薄紗,暫時覆蓋了夜裡的恐怖記憶,卻無法真正滲透進曉燕冰冷的心底。她機械地做著點心,動作比平時慢了不少,眼神時常失焦,警惕地瞟向西邊。
馬桂芳看出了她的異常,關切地問:“曉燕,臉色這麼差,是不是病了?要不今天歇歇?”
曉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芳姨,就是昨晚沒睡好。”她不敢說出真相,怕嚇到她們,也怕被當成胡言亂語。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寧。每一次風吹門響,每一次顧客突然提高的嗓門,都讓她心驚肉跳。那把沉重的鐵殼手電筒,一直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傍晚,當那輛熟悉的東風大卡引擎聲由遠及近時,曉燕幾乎要哭出來。她第一次如此急切地盼望著陳默的出現。
陳默跳下車,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曉燕蒼白憔悴的臉和眼底無法掩飾的恐懼。他眉頭瞬間擰緊,大步走進店裡。
“昨晚?”他聲音低沉,直接問道。
店裡還有零星的顧客,曉燕強壓著情緒,直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馬桂芳也收拾東西回家後,她才猛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身體微微發抖,將昨夜恐怖的經曆斷斷續續地告訴了陳默。
陳默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卻越來越冷,像結了一層寒冰。他走到窗邊,仔細檢查了窗框和插銷,甚至用手指摸了摸窗欞的縫隙。
“沒有痕跡。”他得出結論,語氣凝重,“不是人乾的。”
不是人?!這三個字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曉燕最後的僥幸。雖然早有預感,但從陳默口中得到證實,依然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但綠光是真的,聲音也是真的。”陳默的眼神銳利起來,“不是鬼魂。是有人在裝神弄鬼,用了些特彆的手段。”
他頓了頓,看向西邊:“根源,很可能就在那座教堂。”
“我們去看看!”曉燕脫口而出,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微微顫抖。她受夠了這種被未知恐懼折磨的感覺,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陳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這個平時溫婉的女孩會有這樣的勇氣。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趁天沒完全黑。”
兩人簡單準備了一下。陳默從卡車工具箱裡拿出一把大號扳手和一把強光手電比留給曉燕的那把更亮)。曉燕則緊緊攥著那把鐵殼手電筒,又覺得不放心,把母親那本厚重的食譜也揣進了懷裡——仿佛那能帶來某種辟邪的力量。
他們避開人流,沿著僻靜的小巷向西邊走。越靠近西邊,房屋越稀疏荒涼,路麵也變得坑窪不平。秋日的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四周寂靜得隻剩下風聲和他們的腳步聲。
那座廢棄的福音堂終於出現在視野裡。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草叢中,哥特式的尖頂已經破損歪斜,彩繪玻璃窗隻剩下扭曲的黑鐵框和零星幾片汙濁的玻璃碎片,牆壁上爬滿了枯死的藤蔓。整座建築散發著一股濃鬱的破敗和陰森氣息,即使是在夕陽下,也讓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陳默示意曉燕放輕腳步,兩人借著荒草的掩護,慢慢靠近。教堂的大門早已不知去向,隻剩下一個黑黢黢的入口,像一張貪婪的巨口。
就在他們距離入口還有十幾米遠時,陳默猛地拉住曉燕,蹲下身!
“怎麼了?”曉燕緊張地問。
陳默指著教堂側麵一扇塌了半邊的窗戶,壓低聲音:“裡麵…有光。”
曉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臟猛地一跳!果然,在那扇破窗戶深處,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昏黃的光暈,絕非夕陽的反光!那光晃動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仿佛被什麼東西遮擋住了。
有人!裡麵真的有人!
恐懼再次攫住曉燕,但更多的是一種找到源頭的緊張和憤怒。
陳默眼神銳利,打了個手勢,示意曉燕留在原地,他自己則貓著腰,如同狩獵的豹子般,悄無聲息地快速靠近那扇有光出現的破窗。
曉燕屏住呼吸,心臟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默的背影和那扇黑洞洞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