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出院那天,曉燕特意提早收攤,準備做幾個好菜慶祝。她買了肉,割了豆腐,還破天荒地稱了半斤平時舍不得買的大蝦。娟子在一旁幫忙洗菜,嘴裡哼著最近流行的《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曉燕姐,默哥出院後,你們是不是就要辦喜事了?”娟子擠擠眼睛,笑嘻嘻地問。
曉燕臉一紅,手裡的鍋鏟頓了頓:“彆瞎說,先把這批訂單趕完再說。”
話雖如此,她心裡卻已經悄悄開始盤算。陳默提過運輸隊能分間小房子,雖然隻有十幾平米,但好歹是個獨立的窩。她可以繼續做點心,他跑車回來幫忙,小日子應該能過得去。
隻是...想起沈柏晟提出的合作方案,曉燕心裡又有些動搖。食品廠的條件確實優厚,如果合作成功,收入能翻好幾倍。但那樣就意味著要把配方交出去,失去自主權。
“曉燕同誌在嗎?”院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曉燕探頭望去,看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穿著深灰色毛料套裝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她頭發燙成整齊的卷發,拎著個人造革手提包,氣質不俗,與家屬院的環境格格不入。
“我是林曉燕,您找我有事?”曉燕擦擦手走出去。
婦女上下打量著她,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我是沈柏晟的母親。”
曉燕的心猛地一沉。沈柏晟的母親?她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阿、阿姨好...”曉燕緊張得手心冒汗,“請進來坐吧。”
沈母卻沒有挪步的意思,隻是掃了一眼狹窄雜亂的院子,眉頭微蹙:“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她從手提包裡取出一個信封,遞過來:“這裡麵是兩百塊錢,算是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柏晟的照顧。”
曉燕愣住了,沒有接:“阿姨,您這是...”
“柏晟年輕,容易衝動。”沈母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不是一路人,這點你應該明白。”
曉燕的臉唰地白了,手指緊緊攥住圍裙。
“聽說你是個體戶?”沈母繼續道,“做小生意不容易,我們理解。這錢你收下,以後就不要再和柏晟來往了。”
娟子在屋裡聽見動靜,跑出來看熱鬨,被曉燕用眼神瞪了回去。
“阿姨,”曉燕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我和沈技術員隻是工作往來,他幫我聯係展銷會,我很感激。但這錢我不能要。”
沈母笑了笑,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工作往來?那他為什麼天天往你這跑?為什麼動用人情幫你爭取展銷位?為什麼非要幫你聯係食品廠?”
一連串的問題砸得曉燕頭暈眼花。原來沈母什麼都知道。
“柏晟是重點培養的年輕乾部,前途無量。”沈母的語氣冷了下來,“他的婚姻對象,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姑娘,而不是...”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就在這時,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停在院門口。車上跳下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穿著時髦的紅色滑雪衫,黑色健美褲,燙著一頭大波浪。
“阿姨!”姑娘歡快地跑過來,很自然地挽住沈母的手臂,“找到地方了?柏晟哥說的地方真難找。”
沈母的臉色瞬間變得慈祥:“小玲來了?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林曉燕同誌。”
叫小玲的姑娘好奇地打量著曉燕,眼神裡帶著明顯的優越感:“哦,就是那個做點心的個體戶啊?柏晟哥真是熱心,對這種人都這麼幫忙。”
曉燕渾身冰涼,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她終於明白,今天這出戲是沈母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讓她知難而退。
“錢你收下吧。”沈母把信封塞進曉燕手裡,“以後專心做你的小生意,彆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
說完,她轉身對小玲說:“走吧,柏晟該下班了,說好一起去聽音樂會的。”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曉燕死死捏著那個信封,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曉燕姐,她們是誰啊?”娟子湊過來,小聲問,“那麼囂張...”
曉燕沒有回答,隻是轉身走進屋裡,繼續炒菜。鍋裡的油劈啪作響,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傍晚,陳默辦完出院手續回來,感覺院裡的氣氛不太對勁。曉燕雖然忙著張羅飯菜,但眼神明顯有些恍惚。
“怎麼了?”他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