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次日放晴。天地間銀裝素裹，陽光照在皚皚積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空氣清冽得如同濾過一般。廠區裡，工人們早早便開始清掃道路和院落裡的積雪，鐵鍬刮擦地麵的聲音、掃帚舞動的沙沙聲，夾雜著歡快的說笑，打破了冬晨的寂靜，也驅散了連日來因匿名短信而籠罩在核心人員心頭的些許陰霾。
好消息終於伴隨著晴好的天氣，從省城傳來。
上午十點多，方芸幾乎是雀躍著衝進了曉燕的辦公室，手裡揮舞著一張剛剛收到的傳真紙，臉上興奮得泛著紅光：“曉燕姐！陳老板發來的傳真！第一批試銷的貨，包括剛到的第二批，幾乎全部賣完了！他要求我們緊急補貨，數量是之前的三倍！還問我們能不能開發幾款專門針對年節送禮的禮盒！”
曉燕正在核對年貨訂單，聞言猛地抬起頭，接過那張薄薄的傳真紙，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紙上，陳老板的字跡略顯潦草，卻透著顯而易見的急切和喜悅，除了催貨和詢問禮盒，末尾還特意加了一句：“貴廠點心，風味獨特，質量上乘，深受本地顧客青睞，合作前景廣闊！”
懸了幾天的心，終於重重落下，隨即被一股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充滿。省城的市場，真的被敲開了！不僅僅是維持，而是在擴大！這不僅僅是訂單的增加，更是對“林記”品質和品牌最有力的肯定！
“太好了！”曉燕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方芸的肩膀，“快！立刻通知車間，調整生產計劃，優先保障省城的補貨！還有，把沈博士和李師傅請來，我們馬上商量年節禮盒的事！”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全廠。車間裡，李師傅得知消息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扯著嗓子吼了一聲：“都聽見沒？省城的爺們兒認咱的手藝！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把這批貨做得漂漂亮亮的，不能砸了‘林記’的招牌！”工人們聞言，乾勁更足了，揉麵的力道仿佛都加重了幾分，空氣中彌漫的不僅是甜香，更是一種揚眉吐氣的振奮。
沈靜來到辦公室時，臉上也帶著難得的輕鬆。她仔細看了陳老板的傳真，推了推眼鏡：“市場需求超出預期，這是對我們前期工作的最大肯定。不過，緊急補貨和三倍的數量，對我們的產能和原材料儲備都是一個考驗。禮盒開發也需要時間設計和打樣。”
“我知道。”曉燕已經冷靜下來，眼神明亮而銳利，“產能方麵，我們調整班次，挖掘潛力，原料我讓王胖子立刻去協調供應商，務必保證供應。禮盒的事情，沈博士，你和李師傅多費心，結合過年喜慶的氛圍和我們點心的特色，儘快拿出幾個方案，包裝要精致，但成本也要控製住。”
正說著，顧知行也來了。他似乎聽說了好消息，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看來，省城的大門，被你們撞開了一道不小的縫隙。”
曉燕將傳真遞給他，嘴角是藏不住的喜悅：“是啊，總算沒有白費力氣。不過，接下來更忙了，年底補貨，還要開發新品。”
顧知行快速瀏覽了傳真，點點頭：“這是良性循環的開始。市場認可會倒逼內部提升，是好事。”他看向曉燕，目光中帶著讚許，“你應對得很及時。”
他的肯定讓曉燕心裡暖暖的。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他的看法，也越來越習慣於與他分享成功的喜悅。
接下來的幾天，“林記”如同上緊了發條的陀螺，高速旋轉起來。車間裡燈火通明，機器日夜不休；王胖子幾乎長在了電話旁，協調著各路供應商；沈靜和李師傅一頭紮進了新品禮盒的研發，一個負責數據支持和風味把控，一個負責手藝實現和傳統韻味，兩人竟也碰撞出了不少火花；方芸則忙著與設計方溝通禮盒樣式，同時跟進省城補貨的物流情況。
曉燕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統籌全局，協調各方，處理各種突發狀況。她常常很晚才離開辦公室，踏著清冷的月光回到宿舍。雖然疲憊，但心底卻被一種充實的、充滿希望的力量支撐著。
顧知行沒有再像風雪夜那樣突兀地出現，但他的存在感卻無處不在。他會在她焦頭爛額時，打來一個簡短的電話，提供一兩條關鍵的建議；他會托人送來一些提神醒腦的茶葉；他甚至在一次來廠裡時，不動聲色地幫她理順了一份被她忙中出錯弄亂的生產排期表。
他的關懷細致入微，又恰到好處地保持著距離，仿佛知道她此刻需要全神貫注應對眼前的挑戰，不願過多地分散她的精力。這種體貼和理解，讓曉燕在忙碌的間隙想起時，心頭總會泛起一絲複雜的甜意。
年關真的近了。廠區裡掛起了紅燈籠，貼上了福字，雖然忙碌，卻也彌漫著越來越濃的喜慶氣氛。省城緊急補發的貨品已經順利送達陳記土產，對方反饋極好。年節禮盒的樣品也做了出來，一款是“富貴滿堂”，集合了棗花酥、蛋黃酥等經典產品，寓意吉祥；另一款是“步步糕升”，以各種精致糕點為載體，取名巧妙，設計新穎，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立刻投入了小批量生產。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就在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下午，一個電話打破了這片忙碌而充滿希望的平靜。
電話是方芸接的，來自省城。她聽著電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憤怒。掛斷電話後，她幾乎是跑著衝進了曉燕的辦公室，聲音帶著哭腔：
“曉燕姐！不好了！陳老板……陳老板剛才打電話來說，他們店裡……店裡剛剛被工商和衛生部門聯合檢查了！說……說是接到實名舉報，稱我們‘林記’的點心涉嫌虛假宣傳，用料不實，而且……而且衛生有問題！”
曉燕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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