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廢苑的枯井邊,趙宸的玄鐵劍插在凍土中,劍身凝著一層薄霜。他半蹲著,指尖輕輕拂過井沿一道半指寬的裂痕——那裂痕裡滲出的黑泥,正泛著幽幽的磷光,像極了昨夜他在修羅眼視界中見過的、纏繞父皇心脈的陰毒氣息。
“王爺,這井…怕是有年頭了。”忽爾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寒意,“方才用洛陽鏟探了半丈,井壁全是這種滑膩的黑泥,鏟頭都卷了刃。底下…像是空的。”
趙宸沒接話。他的右眼微微發燙,修羅眼的力量在黑暗中無聲流轉。昨夜追查至此,他分明聽見井底傳來若有若無的嗚咽,像極了母妃生前哄他入睡時的哼唱。可當他循聲掠下井壁,卻隻觸到一片冰冷的虛無——那聲音,分明是幽冥門勾魂的邪術。
“爺,您看這個。”一名玄甲衛捧著塊沾滿黑泥的碎陶片上前,“井底挖出來的,陶片上刻著…‘幽冥司’三個字?”
趙宸接過陶片。字跡歪斜,像是用利器倉促刻就,卻帶著一股陰冷的熟悉感——與他在墨鴉屍體旁發現的黑符殘片上的符文,竟有幾分相似。他指尖摩挲著陶片邊緣,修羅眼的青光在眼底流轉,忽然“看”到陶片內側浮現出一行更小的字:“門主有令,待鳳棲枯井,引龍涎滅魂。”
“鳳棲…”趙宸喉結滾動。這是母妃的閨名。二十年前,母妃暴斃於鳳儀宮,遺詔中隻字未提死因。如今看來,她的死,或許與這口枯井、與幽冥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回府。”趙宸猛地起身,玄色大氅帶起一陣寒風。右肩的胎記傳來陣陣灼痛,仿佛在預警著更大的危機。
鎮北王府的藥廬裡,炭火燒得劈啪作響。老藥頭佝僂著背,正用銀鑷子夾起一隻被烈酒浸泡得蜷曲的噬魂蠱蟲。蟲身通體漆黑,表麵布滿細密的凸起,每一顆凸起裡都嵌著一粒幽綠的結晶,在燈火下閃著妖異的光。
“王爺您瞧。”老藥頭將蠱蟲放在一方黑玉托盤上,“這蠱蟲的殼,是用屍油混著養屍土煆燒而成,堅逾精鋼。最邪門的是它體內的‘蠱核’。”他用銀針輕輕刺破蟲身,一滴墨綠色的液體滲出,“這東西,能勾人魂魄,化生機為幽冥之力。陛下近日常做的噩夢,十有八九與此有關。”
趙宸盯著那滴墨綠液體,右眼微微發燙。他能清晰地“看”到,液體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扭曲的魂影——有他兒時騎在父皇膝頭的歡笑,有母妃為他縫補衣裳的溫柔,還有…冷宮中母妃倒在血泊裡的最後畫麵。
“解藥呢?”他的聲音沉得像壓城的黑雲。
老藥頭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這蠱毒霸道異常,需以‘九轉回魂草’為引,配以‘千年冰蠶絲’為藥引,再…再輔以施術者的一縷精純陽壽,方能化解。”他頓了頓,看向趙宸,“隻是這‘九轉回魂草’,隻生長在幽冥穀最深處,周圍遍布屍瘴毒蟲,采摘之人九死一生。”
趙宸沉默片刻,指節捏得發白。幽冥穀…那是幽冥門的巢穴。看來,要救父皇,就必須再入虎穴。
“爺,四皇子又來給陛下請安了。”門外傳來內侍的聲音。
趙宸眉頭一挑。自父皇昏迷以來,趙稷每日必到養心殿,名為侍疾,實則…他目光掃過案頭那份剛呈上來的、趙稷親手謄抄的《孝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養心殿內,藥香混著龍涎香,氣氛沉悶。趙稷跪坐在龍榻旁,正小心翼翼地為隆慶帝掖好被角。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暗紋錦袍,腰間掛著羊脂玉佩,整個人溫潤如玉,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的陰鷙?
“父皇。”趙稷的聲音輕柔得像春風,“兒臣聽聞太醫院的孫院判說,您近日嗜睡,是因冬日陽氣不足。兒臣特意命人燉了碗‘固本培元湯’,用的是長白山采的人參,配著南海的金鉤藤…”
他端起碗,正要喂隆慶帝喝下,趙宸的身影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門口。
“四皇弟倒是孝心可嘉。”趙宸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趙稷端碗的手微微一頓。
趙稷抬頭,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二哥來了。父皇龍體欠安,做弟弟的自然要多儘孝道。”
“哦?”趙宸緩步走近,目光落在趙稷腰間的玉佩上,“四皇弟這玉佩…倒眼熟得很。”
趙稷笑容不變:“這是母妃臨終前留給兒臣的。她說,這是先帝所賜,能趨吉避凶。”
“哦?先帝所賜?”趙宸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探究,“不知是哪位先帝?”
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趙稷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但很快便恢複如常:“二哥莫不是病糊塗了?自然是當今聖上。”
趙宸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的右眼微微發燙,修羅眼的力量悄然運轉。在他的視界裡,趙稷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黑色霧氣,霧氣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滲入隆慶帝的體內!而那碗“固本培元湯”裡,也漂浮著幾縷幾乎看不見的、與霧氣同源的黑色絲線!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四皇弟,”趙宸忽然開口,聲音低沉,“父皇說過,冬日進補,忌食寒涼之物。你這湯裡…加了冰蠶絲?”